二殿下的别宫,并不临近永安京,反倒处于临近京城的青山环绕之中。
江易寒并不责怪廖英把生辰纲一事搞砸,听了事情原委,反倒兴致勃勃的。
“皇后出宫了吗?”
廖英仔细回想了一番近几日的记录,摇了摇头,“没有。”
“侍剑出宫了。”江易寒很是笃定。
“是,侍剑到他们歇脚的客栈,于夜半时分塞了封皇后的亲笔信。”
“祁风看了吗?”
“应当是看了。”
江易寒的兴致更浓,“看了还打算回昭阳那个破烂地方?”
廖英压下自己想要皱眉的冲动,沉声道:“户部的贺尚书也去劝了,可是祁风仍是坚持。”
“看来他是真喜欢流落乡野的滋味啊…”江意寒讥笑,“还是说,其实他放不下那个百里相?”
廖英这次是真的皱眉了,“她可是云梦弟子。”
“是,我知道。金天和云梦打擂台也有近百年了,可是云梦向来神秘莫测,踪迹不可捉摸至极。若是能将这个百里相拿下,金天那天下第一宗的愿景也算是终于可以实现了。”
廖英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那样,只是望着江易寒,说不出话来。
江易寒失笑,“廖英,你说话啊。云梦弟子又如何,难道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吗?”
廖英低头,嘴角抽搐,“是,殿下宏图伟略,不是我等可以比拟的。”
——
侍剑这个名字,宋莫浔隐约有些印象。
离京路上,他忧心忡忡的,几次看向顾若云,想问却不敢问出口。
这一路上,祁风也忧心忡忡的,总是催促他们再快些,像是后面有追兵一样。
出永安京城门时,祁风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几个假路引,顺顺利利地便离了京。
南下的路却很不顺畅,不是驿站不开张,便是客栈满房。
就连沿途那些临时搭建的茶棚,也推说热水用尽了,不肯卖他们一碗茶水喝。
所幸百里相总是有办法给大家寻些野味露水回来,不然宋莫浔这个鲜少风餐露宿的世子爷,可真是吃不消。
顾若云却是沉浸在仿若逃亡的新鲜感中,无法自拔,根本就无暇多想宋莫浔的异常。
毕竟永寿侯府那可怜见儿的宋世子,总是忧心忡忡且怯懦胆小的。
路程到了一半时,变故突生。
百里相正准备生火烤野味,却见平地生黑骑,马蹄卷起阵阵尘烟,将百里相好容易生起的那点可怜火苗给扑灭。
顾若云很是警醒,从怀里掏出短兵器,摆好了架势。
宋莫浔却是被吓了一跳,刚想寻路逃窜,却见黑骑自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无法可逃,只得瑟缩着躲在顾若云身后。
祁风仍坐在树下,只是冷冷地扫视了眼这些黑衣蒙面的骑兵。
百里相正要发怒,却见黑骑为首那人直直走向了祁风。
那人是唯一没有蒙面的,生了两道剑眉和一双锐利的眼睛。
百里相本想去拦,却见祁风很是淡定,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百里相又停下了脚步,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动静。
“公子,我是侍剑。”那人身上的锐利在见到祁风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反倒有几分文弱。
宋莫浔心中惊诧至极,仔细打量着侍剑的长相。
似乎是记忆中的样子,又似乎不是。
也许是同名同姓,也未可知。
祁风抬眸,冷冷看向侍剑,“谁叫你们来的?”
侍剑单膝跪在地上,仰视着祁风,满面赤诚,“主子说了,若是公子不肯回永安京,那便把阻碍公子回永安京的人杀了。不能将公子留在京城,那便让公子彻底消失在人世间,免得日后为二殿下所用,徒增烦恼。”
祁风不答,只是很疲累似的又半阖着双眼,不再看他。
侍剑以为这是默许,利落起身,抽出腰间长剑,看向百里相。
“百里姑娘,得罪了。”
侍剑身上的锐利再次回来了,百里相却只觉得可笑。
侍剑不敢轻敌,用眼神示意其余黑衣人一齐出手。
顾若云见了,向前迈了半步,预备帮百里相一臂之力。
百里相笑了,“都说了我是云梦弟子了,你们难道以为,就凭你们这下九流的两下子,还能制得住我了?”
侍剑微微一笑,“百里姑娘可以试试看。”
百里相不耐烦了,“真惹恼了我,我可是会大开杀戒,全部杀光的。”
祁风忽然开口,引得众人都看向他。
“百里,留个活口,别杀他们。”
侍剑眼中希冀的光熄灭,转而十分冷酷。
一息之间,打斗便结束了。
没有人看清百里相是如何出手的,只是察觉到似乎有一团红云从人群中流过,黑衣人便倒了一片。
顾若云瞠目结舌,手中短剑都几乎握不住了。
“百里,百里…”顾若云满眼崇拜。
侍剑倒在地上,觉得自己周身的力气像是被全数抽走,只剩了一点呼吸的本能,在支撑着他。
百里相满面冰霜,揪着倒地不起的侍剑的衣领子,“你记住我的脸,以后见我一次,躲我一次,不然我一定次次打得你满地找牙!”
侍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费力地将手中长剑送入百里相胸口。
百里相察觉到他的动作,很嫌弃地将那柄长剑一脚踢开,随后,冰冷地盯着侍剑的眼睛,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能动我毫毛的人还没出世呢。”
祁风优雅起身,牵过白驹,领到百里相面前,“百里,我们走吧。”
百里相此刻却流氓本色尽显,她朝宋莫浔招了招手,“莫浔,你去他们身上摸摸,有什么值钱的都顺走。害我吃不上烤鸡,总得给点赔偿。”
宋莫浔战战兢兢地应下了,求助似的看了眼顾若云。
顾若云却是收了短剑,抱臂看着他,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
宋莫浔无法,又战战兢兢地将所有倒地黑衣人的胸前和袖口摸了个遍。
百里相将荷包凌乱地扔了一地,将所有散碎银子都收进自己囊中,又满意地拍了拍白驹的头,“白驹,等回了昭阳,我一定每日给你最好最嫩的草料,我们继续上路吧。”
说完,她便不顾满地狼藉,翻身上马,继续南下。
剩余的路程,祁风更加沉默,临近昭阳城门之际,他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百里,你就不好奇吗?”
听到这话,宋莫浔也支起了耳朵,一扫连日赶路的疲惫,忘却沿途被多批黑衣人轮番骚扰的恐慌,迫切地想要听到个答案。
百里相却笑得很是不着意,“祁风,你想告诉我的那一天,再来和我说吧。既然你现在有不能说的苦衷,那我也不想听。”
听了这话,宋莫浔大失所望。
顾若云却是累得失神,二人的对话从她耳畔飘过,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祁风定定地望着百里相光洁如玉的侧颜,心头燃起炽热的火焰。
连日奔波,百里相的美貌不曾减损半分,就如他心间的火苗,一旦燃起,就再无熄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