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寻求张贺二人的支持,谁知这二位尚书小姐全都心照不宣地退后了半步,恨不能离她越远越好。
顾若云冷哼一声,“百里,这位张牙舞爪的呢,是盛家的姑娘,叫盛华铃。后面那两个,一个是工部尚书张录之女张清宛,一个是户部尚书贺一麟之女贺瑾。”
盛华铃本想哼回去,问顾若云谁张牙舞爪的了,没想到百里相居然站了起来,她顿时也害怕似的后退了半步。
百里相走到盛华铃面前,盛华铃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紧紧地盯着百里相,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掏刀子杀人。
百里相不笑,只是冷酷至极地看着盛华铃,“盛家?你爹是不是叫盛文良?”
盛华铃呆呆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但知道,我还见过他呢,你回去可以转告他,我百里相到了永安京。”
盛华铃心惊不已,却不敢再问。
百里相绕到了贺瑾面前,表情和煦了不少,“你就是贺璋的妹妹?”
贺瑾低眉顺眼的,“是,姑娘见过哥哥?”
百里相点了点头,又看向那穿了绛色袍子的姑娘,轻笑出声:“张清宛?”
张清宛明明白白地从眼前这同样身穿红衣的姑娘脸上看到了煞气,呆愣地点了点头。
“工部尚书张录家的…”百里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身上,有我不喜欢的气味。你们家里,有我讨厌的人。”
盛华铃听到“气味”二字,立刻捏着鼻子,嫌弃似的看着张清宛。
张清宛又惊又怕,还要拼命摇头摆手地向盛华铃解释:“不是的,盛姐姐,我身上没有味道。我今日所着的衣衫熏了一整夜的百合香,怎会有味道呢。”
说着说着,张清宛的声音带了些许哭音,颤声解释道:“盛姐姐,我还随身佩戴了藏春香的香丸和香囊,和百合香最是相得益彰的,怎么会有味道呢…”
百里相却是没兴趣看这等美人落泪的景象,又走了回去,终于从怀里掏出张薄薄的信纸,在手中扬了扬,朗声道:
“圣上手书一封,邀请我任意带人前往永安京,开如意阁的分号。这宋家的公子和顾家的小姐,就是我任意带来京城的人选。书信在此,你们还敢在此叫嚣,莫不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盛华铃这下是真慌了,她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你莫要瞎说,我这便走了…”
带着哭腔,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百里相说道:“欢迎百里姑娘来永安京,今日这茶钱,挂我账上,百里姑娘千万莫要客气。”
百里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张口却喊了另一个姑娘的名字:“张清宛!”
张清宛慌乱回头,失措地看着百里相。
“如意阁的护身符不只是护身符,里面还放了香丸,届时还望张姑娘来捧捧场,多买几个,给府上的诸位也都带一个,去去身上的那股怪味。”
听完这话,盛华铃没好气地瞪了张清宛一眼,张清宛也带着哭腔:“一定一定,不过,百里姑娘,我身上真的没有味道…”
贺瑾却是最后离开的人,她朝百里相微微点了点头,“百里姑娘,如若你们要买铺子,可去这条街末尾的那间店里去问,保管是个好价钱。那家店的店主想要告老还乡,又急用钱给儿子买官,一切都好商量。”
百里相微讶,也点了点头,“好,谢过贺小姐。”
贺瑾又最后看了百里相一眼。
这肤如凝脂、天仙一样的人物,她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她自小在永安京长大,却从未见过如此姿色的冰霜美人。
说话时总带着冷意,眉眼间流转的不是春水般婉转的柔情,反倒是杀伐果断的煞气,可这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丝毫不减她的美貌。
贺瑾叹气,心中酸涩难耐。
怪不得大殿下心悦于她…
待三人离去,顾若云才斜眼去看宋莫浔,那眼神看着倒有些像是被气笑了,“宋莫浔,我看刚才那个张清宛的样子,倒像是心里还在惦记着你呢。”
宋莫浔一窘,满脸的难为情,“莫要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顾若云嗤笑,“从前我们一起上学堂,整日就听那个张清宛跟在你身后,莫浔哥哥长,莫浔哥哥短了。今日看来,她对你是旧情难忘了。”
宋莫浔急了,“什么旧情?哪里有情?”
顾若云并不理他,像是觉得宋莫浔这副样子很好笑。
宋莫浔气急,恨声道:“顾若云,你…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顾若云平白被宋莫浔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些微怒气也登时生了出来,“不过讲个玩笑话,你便说我心狠,这是什么道理?”
宋莫浔一甩袖子,偏过头去,再不肯看她。
顾若云觉得古怪,却也没耐烦去哄他,反倒是搂住百里相的胳膊,讨好似的笑,“百里,你方才说那个张清宛身上有难闻的气味,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真的。”
宋莫浔转回了头,不解地望向百里相。
百里从不是这样龌龊的性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真的?”顾若云也瞪大了双眼,愕然道:“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随后,她捂嘴轻呼:“闻不到的奇怪味道?!难道张清宛不是张清宛,她现在其实是只妖怪?”
百里相笑着摇头,“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紧跟着,她脸上笑意全无,只余冷意,“是工部尚书的府上,有该死的人。张清宛的身上,有死人的味道。将死未死的人,最是讨厌。”
而张府内,张清宛哭哭啼啼地回了府,刚要回自己的小院,一个身形高大却瘦弱的男子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肯再让她向前。
“哎哟,宛儿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惹妹妹生气了,我定要去替妹妹出头的。”
张清宛忍住心中厌恶,退后了半步,并不抬头看挡路之人是谁,礼数周全地低头道:“见过义兄,我乏了,想回房休息。”
一脸涎笑的张逢应却不肯如此轻易便放她过去,“宛儿妹妹怎的如此见外,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跟好好跟哥哥讲讲。”
说着,不顾张清宛继续后退的步伐,就要去拉她的手腕,看个仔细。
张清宛慌张至极,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身后向来伶牙俐齿的丫鬟骂道:
“我说,干少爷这是干什么呢?内宅之中,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这要是叫管事嬷嬷见了,又是我们姑娘遭殃,又要挨罚又要挨骂的。干少爷倒是不打紧,跑去找老爷说一通,任是您把天捅了个窟窿,也不打紧的。”
张逢应面色一阴,恨恨地盯着张清宛身后的丫鬟,恨不得先在她身上凿两个窟窿出来。
那丫鬟却是不住口:
“毕竟我们姑娘虽是张府独女,却不比干少爷受宠。这府上的精致东西,都是可着干少爷的院中先送的,干少爷受了什么委屈,去找大人哭一通便也了了。我们姑娘可不比您,自小便是严格管教着长大的。”
张清宛心中顿时畅快,直恨今日出门时,竟然没带这个口舌厉害的丫鬟出门,反倒带了好几个笨嘴拙舌的,只会让她这个当主子生气。
“干少爷可别在这里愣着了,还不快去伺候老爷,若是老爷午睡醒来,见不到干少爷,怕是又要发脾气了。到时我们姑娘可不会赶着去替干少爷受罪,我们小院门一关,任是外面闹得惊天动地的,也不开门。”
说到最后,那小丫鬟觉得骂得酣畅,还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张逢应。
张逢应气得几乎要将牙咬碎,奈何却无法发作。
一想到时候确实差不多了,若是张录午睡醒来,见不到他,怕是真的要闹的。
若真是闹起来,他近来被张录折腾剩的半条命怕是也要被折腾没了。
到时,就真的要命丧永安京张府了。
张逢应恨恨地瞪了好几眼那小丫鬟,方才悻悻地去了。
张清宛拉过那小丫鬟的手,感激似的叹道:“方才多亏有你…”
那小丫鬟仍是义愤填膺的,“姑娘莫怕,他算什么东西?不过多得了老爷几分青眼,便真把自己当张府的少爷了,瞧他那副做派,还敢痴心妄想…”
说到这里,张清宛慌急变色,用手去拧那小丫鬟的嘴,“住嘴!莫要瞎说!”
那小丫鬟后怕似的收了声,也有些悔自己怎的就如此嘴快。
未出阁的小姐,名节是最紧要的,若是这风言风语从她这里传出来,那她的这条小命,也别想要了。
任她是张府的家生子,娘亲是张夫人身边得力的大嚒嚒,也是无济于事、要被发配出府到庄子上的。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姑娘我们快回院子吧,把门一拴,任谁也不给开门。”
张清宛点头,急匆匆地便走,心中却恶狠狠的,不住地诅骂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义兄。
张逢应,你怎么还不去死!
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还有几天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