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寒的眼眸黑幽幽的,像是两口要将人吞噬的井。
可惜,百里相并不吃他这一套。
百里相笑了笑,眼风冰冷且犀利,“敢问二皇子殿下,我为什么要等到那时候,现在动手,何尝不是更好的一种选择呢?”
“百里掌柜这是在威胁我?”
百里相不答,却只挑了挑眉。
“如果百里姑娘是在威胁我的话,那我也能说一句话,今日若是我死在了棠宫,你这辈子都拿不到百里村名册。”
百里相的气势忽然落了回去,像是觉得他很好笑似的,对峙的目光也落回到了脚下的方砖,道:“二殿下,一辈子很长,说这种大话,小心风闪了舌头。”
“百里今日怎么没带弓来?”江易寒却不理她这句,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棠宫还不值得动用我的游光。”
“看来,百里姑娘对我很是信任。”江易寒笑得暧暧昧昧。
百里相看了心中生厌,再次拧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百里村名册?”
江易寒悠悠叹了口气,叹得很长,似乎很是为难,“这名册可是我保命的法宝,若是这么轻易就给出去了,百里看了不高兴,要杀了我可怎么办呢?”
百里相的声音骤然收紧:“这么说,当日真是你主使的?”
江易寒匆忙摆手,“百里何故给我扣帽子,当日动手的大多同金天宗有些牵连。我也知道百里你的本事,若是惹得你不开心,直接杀上金天,金天怪罪起我,我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给师门了。”
“哼。真交代给师门倒是便宜你了。”
“不如我和百里做桩生意?”江易寒的眼睛忽然亮晶晶的,“让我活到大婚之日,我便将一半名册交出来给你。待我入主了东宫,我便将另一半名册交给你。”
说完,他得意地看着百里相,像是一个等着表扬的七岁小儿。
百里相的眉头皱得更紧。
江易寒看了,更加得意了。
他就知道。
百里相一定会助江风启夺得储君之位。
虽说区区一个储君之位,他江易寒并不在乎,看江风启的样子,也是不在乎的。可是百里相却觉得他们兄弟两个,都应当在乎。
百里相果真哽了很久。
江易寒乘胜追击:
“百里神通广大,是云梦宗的九弟子。我们金天这种小门小派的,自然是比不上的。可据我所知,云梦礼教森严,若是叫两位尊上知道百里在永安京乱开杀戒,杀了不该杀的凡人,怕是会怪罪下来。”
百里相的神情顿时一变,心脏也“砰砰”直跳。
“届时,百里怕是也会受罪。我最心疼你了,可见不得你受罪。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的魂魄便也不去投胎转世,专门缠着你,看着你。”
“你!”百里相怒极,瞪眼看着他,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一个名册罢了,百里何必这么计较。”
“一个名册罢了?”百里相的声音满是寒意:“难道百里村横死的百姓便都该死?难道那些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父母儿女,最后的结局就该是惨死家中?难道像你这样不在乎旁人性命的人,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可以肆意用他们做饵,来诓我入局?”
江易寒忽然收了玩笑之意,声调也紧了几分:
“百里,并不是我诓你入局。是你甘心入局。你的面前摆了很多选择,其中之一便是杀了我,得到那份名册,再按着名册上的人名,一个一个杀过去。”
百里相愕然,满面的愤怒也忽然被诧异取代。
“可你没有那么做,不是吗?”江易寒嘴角含笑,淡淡道。
“百里,”江易寒的眼神一暗,目光专注万分地望着她,“你留在了永安京,除了他开心,我也很开心。可我多么希望,你是为我而留,不是为他而留。”
百里相忽然被人戳破心事,面上浮起两团红晕,问道:“所以今日这名册我是拿不到了?”
“一半在我大婚之日送出,另一半在我入主东宫之日送出。”
“大婚之日的一半可以,入主东宫的另一半,我不接受。”
“哎哟哟,这可怎么办,这下可难谈了。”江易寒装模作样道,心中却十分欢快。
又可以多拖她一会了,想来江风启这会,已经身受重伤了吧。
只要能把江风启拖死在城外,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和他抢百里相了。
——
永安京内却早已乱成一团了。
百里府乱得倒是晚些,可到了亥时,仍是乱了起来。
宋莫浔和顾若云从跑进跑出的丫鬟们口中得知了群妖侵城的事情,心中很是淡定。
直到百里相院中的春沅一脸急色地来找他们,说了一通百里姑娘不见踪迹,二人的心头,方才慌了起来。
顾若云慌了片刻,却镇定了下来,站了起来,大声吩咐春沅:“百里不在府中之事,万不可传出这个院子。你先去安抚大家情绪,将消息一个一个传遍整府。”
春沅本觉得像是丢了主心骨般,可看到顾家小姐如此,心下便也安了几分。
“你出去了就说,有百里相在府中坐镇,妖物定不会冲到我们这里来。更何况我们满府,每个人身上都佩戴了如意阁的护身符,就算妖物真的突破了城防,进了城。我们百里府也不会有事的!”
春沅只知道讷讷点头,擦去了脸上的眼泪。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现下有大皇子主持除妖司事务,大殿下心系百姓,定会殊死搏斗,不会放任妖物进城的。还请大家放下心来,不要自乱了阵脚。”
春沅也是个机灵的丫头,很快便满面坚毅地领了命出去。
待春沅走出去,顾若云顿时便没了精气神,颓然瘫倒在桌前,喃喃道:“百里去哪里了?”
宋莫浔心疼不已,凝神看着立时憔悴的顾若云,不知怎的,竟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不住颤抖的右手。
顾若云没有拒绝,只是眼眶中有颗晶莹的泪珠滚落。
宋莫浔的心尖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