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伙计们怨声载道。
“那瘸子都躺两天了,也没见能站起来……”
“别想了,这辈子都不用走了……”
“有首领护着,又不能对他们动真格……”
“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在这里是真的无聊。”
“别在那傻坐着了,”一个伙计抱着一把柴禾,“干活干活……”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
服过药后,元随早早就睡了,咏儿搁旁边发呆了好几个时辰,还是没有倦意。
夜幕繁星点点。
突然有些尿急,下意识地推了推躺在一边的元随。
后想起了什么,晃了晃脑袋止住了,“不行,哥他要好好休息才对。”
探头看了外面一眼,虽说视野比前几日明亮了许多,但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没人陪同的话,晚上终究不敢独自一人小解。
正犹豫要不要叫醒时,扭头看到篝火堆的点点火星向外飘散,落到草地上。
一开始还以为是发呆发傻出现幻觉了,待揉眼再看去时,已是燃成不可阻挡的熊熊大火了。
明明晃晃,越比白昼。
咏儿一惊,连忙爬出帐篷,快步跑了过去。
黑烟已经升起来了。
咏儿呛了两口,推了推地上睡得正死的伙计,“哥哥,快醒醒……”
他揉了揉困眼,“怎么了?”
咏儿指着前面的烈火,“着火了……”
伙计一看,瞬间梦醒,“怎么起这么大火?”
顾不上多想,环顾四周,寻找能灭火的东西。
伙计上马车扒了半天,找到了一个铁桶,铲了半桶沙,往火心底下倒去。
如此反复,眼前的烈火渐渐削弱,已经看不到刚才的嚣张了。
咏儿拖着一只沉甸甸的铁罐,一步一晃地往火场走去。
“水来了……”
之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将手中的铁罐一倒,里边的水便流了出来。
伙计看清铁罐,大喊一声,“别……”
咏儿没听清,回过头来时已是覆水难收。
只此一会,罐子里的水便只剩下小半。
大火熄灭,黑色的轻烟徐徐升起。
咏儿眼光扫了一圈,再不见一点火星,心下窃喜。
伙计跑过来,迅速出手将铁罐立起,往里看去,几乎看不见有水了。
愤怒地转过身,“不是叫你停手吗?你怎么还倒……”
“我……”咏儿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听到……”
“你知道这铁罐装的水是什么吗?”伙计几乎是扯着嗓子吼,“你叫后面两天我们喝什么?”
灭火的成就感还没体验够,便遭到一顿骂。
“对不起,”咏儿感到十分委屈,“我不知道……”
“你们两个能干点什么?”伙计语气变得阴阳,“除了浪费大家的时间外,有见过你们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
呜哇哇。
咏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就知道哭,”伙计并不领情,“你认为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咏儿止不住眼角溢出的泪,哇哇大叫着跑开了。
累了。
把头埋进膝盖里,时断时续地打着哭嗝。
明明如月。
感觉到头顶有股温热,仰起脸,泪眼婆娑中还是看清了面孔。
一把倒进了他的怀里,“哥……”
元随轻轻安抚着,“丫头,怎么哭了?”
咏儿打了一声哭嗝,“我真的只是想帮忙啊……”
元随摸了摸她的脑门,“这不怪你……”
咏儿把头埋得更深,压制不住情绪,又放声哭了起来。
在一声声放肆的哭咽中,倾尽了心中所有的委屈。
“别难过了丫头,”元随抬手轻抚,“不是你的错。”
“哥,我们又没有做什么错,为什么……”咏儿抬起噙满泪花的双眼,“为什么他们这么讨厌我们呢?”
元随半天没说话,“丫头,是不是累了?”
咏儿的哭声逐渐减小,直至无息。
再看一眼,已经睡着了。
元随抬起头,正是明月藏云后,不由叹了一口气。
.
红日初悬。
“这里怎么一片焦炭啊?”
“昨晚起火了?”
几个伙计围在一起,看着地上的草木灰,陷入了沉思。
一个伙计问:“昨晚谁守火的时候看到起火了?”
没人应声。
他环顾一圈,“报一下昨晚的轮班情况。”
昨夜守火的伙计站出来,“我好像懂一点情况……”
其他人凑过来,“快说。”
守火的伙计有些心虚,“半夜我起身,迷迷糊糊看到一个黑影在火堆旁晃悠,你们猜是谁?”
“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那个瘸子。”守火的伙计说话时也不再发颤,“我看见他把柴火高抛,这里瞬间成为一片火海……还好当时我是醒着的,不然我们可都要遭殃了……”
驾车的伙计有点后怕,“是你把火扑灭的?”
“那当然,”守火的伙计顿了一下,“他纵火之后就跑没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这话,不免有些心慌,害怕自己的谎言被识破。
可没有一个人怀疑。
众伙计皆愤恨不平,“真是太可恶了……”
“亏我们还好心照料他们,居然反手想纵火让我们葬身于此……”
“放完火就跑,真有一套……”
全是骂声。
就在这时,众人背后掀起了一阵清风。
驾车的伙计怒了,“你们还敢出现?”
元随有点听不懂,“什么?”
“装傻?”驾车的伙计指着地上的一片灰,愤恨道,“昨夜想放火烧死我们?”
元随低头看了一眼,“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观此举态,几个伙计也是愤怒到了极点,只有那个守火的伙计心虚不敢正眼对视。
还没等骂声贯耳,元随先行一步开口,“请问首领现在在哪里?”
伙计们警惕起来,“你找首领干嘛?”
元随晃了一下又重新站稳,“有点事要和他说。”
“呵,”驾车的伙计冷笑一声,“首领一大早就离开了,我们都不清楚他的去处……”
元随顿了一下,“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驾车的伙计对着兄妹俩就是一个冷眼,“想见我们首领?白日做梦!”
元随没再吭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讲话那么冲呢?
咏儿紧紧拽着他的手,胆怯地看着众人。
道倦路过,站在旁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