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莫刚玉在任轻欢的寝殿里坐了一整晚,仍然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任轻欢把女儿重新哄睡了,但小郡主睡得极不安稳,任轻欢一抽开被她握住的小指头,昭昭就撅起小嘴闹着要醒来,使得任轻欢只能一直坐在小床旁边陪着她。
幸好,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睡意。
鸡鸣声在破晓时响起,任轻欢和莫刚玉同时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半明半暗的天色。
莫刚玉嗓音带着莫名的沙哑:「人还没回来吗?」问的既是福全,也是李嬷嬷。
「回主子,还没呢。」蕙翠站在屏风外回答。
经过这一整晚的时间,太子受伤一事恐怕早已在京师遍传开了吧?只要天色一亮,城门一开,消息更会如潮涌般由京师流传至全国各个角落。
这个消息传出去，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而她们俩就只能呆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莫刚玉心中一恼便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任轻欢抬眸看了过去,问:「你要去哪儿?」
她这样淡淡一问,莫刚玉就像泄了气般,定在原地。
对啊,她能去哪儿呢?
宫门锁了,她连东宫也踏不出去。
莫刚玉霍地一个旋身看向任轻欢:「圣上为何要禁止我们出去?」
如果消息已经传遍京师,后宫又怎能置身事外?这样困着她们根本毫无意义。
任轻欢没有立刻回答,静默片刻,才道:「我也想了一整晚。」
「然后呢?」莫刚玉逼近一步。
「昨天发生的事太不寻常了。」任轻欢面无表情的,垂头看向仍旧沉睡着的女儿,继续道:「如果不是为了阻止消息外传,圣上此举怕是为了保护后宫跟咱们吧。」
「保护咱们?」莫刚玉呐呐重复：「为什么要保护我们?」是谁会想加害后宫?
任轻欢紧抿着唇,无声的注视着莫刚玉。莫刚玉不会想不到的,她只是太习惯去依赖任轻欢的判断,让她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终于,莫刚玉的脸塌了下来,眼皮紧闭却仍无法阻止泪水坠下。
「殿下,真的出事了吗?」她颤抖着声线,问了再问:「是真的吗?」
任轻欢再次垂下头去,目光定在昭昭熟睡的小脸上。
「太子妃......」莫刚玉身子一软,半跪到任轻欢身前,抓住她的手道：「你说话啊!」
「我不知道。」任轻欢木然地回答,任由莫刚玉用力地摇晃着自己。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莫刚玉的泪水连串坠落,把这张脸上曾有过的淡然洗擦一空。
任轻欢双目无神地瞅着莫刚玉，曾经她怀疑过,在莫刚玉的心里头到底有没有殿下。
莫刚玉嫁入东宫,真是单单为了家中长辈之命吗?在这当中,有没有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一直以来,莫刚玉把自己的情感掩饰得很好，对殿下既没有放肆的依恋,对她和昭昭也没有流露过半丝的嫉妒与敌意,好像她真的不在乎这些情爱之事,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太子唯一的女人。
莫刚玉唯一一次失了分寸,就是那次冲进西殿来,告诉她太子自请领兵出征,求她一同劝说殿下改变主意。
但那次并不足以让任轻欢确定,莫刚玉是只把殿下视作表哥、她不得不嫁的丈夫?亦或是,一生的良人?
任轻欢一直很想知道,莫刚玉对凌承业究竟有多在意？而现在看着眼前女子哭得这般伤心......或许,这就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守在外头的蕙翠和采风听见殿内的动静,连忙冲了进来。
蕙翠跑到莫刚玉身边,试着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侧妃快别哭了,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没错」采风也试着把她的手拉开,不让她再拉扯着太子妃：「您这样会吓到小郡主的。」
然后,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任轻欢蓦地伸手反握住莫刚玉的手腕：「莫刚玉,你哭什么呢?」她的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毫不留力地捏紧莫刚玉的手腕:「殿下的情况未明,你身为太子侧妃,又怎能这样失仪哭闹?」
莫刚玉却对任轻欢的话充耳不闻,提高声线再问:「那你说,殿下到底怎么样了?」
任轻欢紧抿着唇,盯着莫刚玉,然后别过头大喊了一声:「乳娘!把小郡主抱出去。」
「是!」乳娘应了声,急步走了过去,把快要哭起来的小郡主抱起,头也不抬地溜到旁边的侧殿去了。
直到乳娘和昭昭出去后,任轻欢才把头凑到莫刚玉的脸前,小声道:「他一定会回来的。而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得为他撑着东宫。」
如果莫刚玉的心中有凌承业,她就要做到这点。
莫刚玉却睁大泪湿的双眼,追问:「你怎么能确定呢?」
「我不确定。」任轻欢回答,然后又在莫刚玉再次张嘴之前抢道:「我父亲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太子孤身在外,你有办法护其周全吗?』」
莫刚玉一顿,紧抿着唇,略带气恼地瞪着任轻欢。
「我不能,你也不能。」任轻欢接着说下去：「再不甘心,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一个事实。」
任轻欢能够听见父亲的原话在脑内响起,他的声音与自己的声音重叠,一同说着:「也就是说,你只能信任太子能够保护自己，全身而退！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后宫里设法护好自个儿和皇孙。这样也算是助太子一臂之力了。」
或许父亲早在那次入宫来看她时,已经预料到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事。甚至连殿下本身也可能想过这些,于是通过她父亲来跟她们说了这些话。
任轻欢定定的看着莫刚玉：「我们别无他法,你明白吗?」
莫刚玉紧咬着下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任轻欢可以清楚看见莫刚玉眼中的泪水渐干,武将家女儿的坚毅与傲气再次浮现。
于是,任轻欢再下了一帖猛药:「我能够做到,你怎么可能做不到」
莫刚玉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却在外头响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李嬷嬷已经冲了进来,急嚷:「大事不好了,京师被大军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