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楼里,姚丸多看了几眼风子仲,若有所思。
武蒙杵了杵风子仲:“她是不是认出你了。”
“大将军多虑了,姚丸公主一向自视甚高,我不过一个护院,离她近时,从不敢抬头与她对视,离她远时,她也从不会多看我一眼,她对我不会有印象,最多是觉得眼熟罢了。”
风子仲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走至姚丸身前,递上一盘枇杷,和声悦气道:“我家主上马上就到,县主稍安。”
姚丸收回四处搜寻的急切之情,抬眼看了一眼风子仲,又看了一眼风子仲腰间挂的幽字玉牌,客客气气道:“能与风掌柜的主上见面,姚丸荣幸之至。”
这幽字玉牌最近在帝都火了。佩戴这玉牌的人都自称货郎,可他们哪里是什么货郎?都是坐贾的掌柜,有同样佩这腰牌的行商之人,也都是大手笔,出手的几个货物,全是奇珍异宝。
那赤玉极为罕见,不可多得,却是货郎腰上的一个招牌,可见他们身份有多特殊,他们背后的主上,自然更是尊贵。
府上忠仆牵线,眼看要入绝境,姚丸盼着这人靠得住,
玉骨戴着帷帽,帷帽中又是面纱,一席雪白的骑服,手中执剑,步态从容走过来,坐在姚丸对面。
姚丸立刻知道来人是谁,惊叹她竟是一个女子。
不等姚丸开口,玉骨便质问她,“姚丸县主,明人不说暗话,你要嫁进司空府,图的是什么?”
姚丸一愣,此事隐秘,她如何得知?
不过玉骨的身份,她也立刻知道了,这么义正言辞的质问她,不是那位司空府指定的少夫人,还能是谁?
姚丸思忖着,想跟玉骨讲讲条件。
虽然打主人主意的女人最终都死于她手,但在没有真正有所行动之前,她也会先问一句,若是被迫,只要愿意滚,可以不追究。
只有后莹是个例外,她看着那张脸就烦,至今没动她,是因为主人觉得她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她承认,自己的性子有些变了。
“我知道你受鬼契困扰,如果我帮你解脱,你可愿把所图之事,和背后指使之人告诉我。”
看着姚丸紧张又有所犹豫,玉骨又道:“姚丸县主,我时间不多,你只这一次机会。”
睢鸠会上,姚风还给她送了信笺,姚丸眼下是妘娥的人,姚风敢给她送信笺,那日主人恨恨的看商榷,却对姚风瞧都不瞧一眼,可见知他不敢觊觎自己,不过别人的旗子而已。
沉默了一瞬,玉骨起身要走。
“大首领且慢。”姚丸立刻挽留。
这些日子,她周身越发觉得冷,她需要这棵救命稻草,若不能讲条件,那就不讲。
“我结鬼契的任务,是把鬼王的灵牌供在一个大首领的府中。”
“任务并未指明必须是哪个氏族或哪个大首领,但是帝后娘娘,想让我嫁进司空府。”
“昨日我还去了帝宫,帝后娘娘本来是想着等到违公子与大首领大婚之后,再将我嫁进去,顺便寻找其他出色又肯为她所用的公子,但不知为何,这事突然变得急切起来,想让帝尊直接给我和违公子指婚。”
有些事本在意料之中,玉骨仍是觉得有些躁郁。
但也即刻有了主意。
她与姚丸说了关于主人的许多事。
果然。
第二日,骁允和骁违便被请到了帝宫去。
骁违和姚丸,相对而坐。
姚丸的不安与躁动,显而易见,骁违看着她与姚风冷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姚丸心道:果不其然,真是越看越像变态,玉骨大首领诚不欺我。
她率先开口:“帝尊英明,姚丸还不想成婚。”
戈鲲双眼微眯,说好的事情,还没开始谈,她却要先反悔?
“姚丸,你若不想成婚,为什么会去睢鸠大会?”
这一句,表面装做不知道,却暗含威胁之意。
姚丸不管他,这违公子太吓人,比睢鸠大会上那日还吓人。
戈鲲饮了一盅茶,掩饰心中的不悦,这骁违有什么样的能力,能做到既不待见任何女人,也不受任何女人待见。
怎么玉骨那般的女人,就愿意跟他?
“姚丸心有所属,万望帝尊不要乱点鸳鸯。”
真的是忘了自己是颗棋子了。
骁违一听来了兴趣,冷声问道:“不知姚丸县主属意何人?”
“是……妊奇大人。”
玉骨可是对她好一番引导,妊奇又帅又年轻有为,手握重权,背后部族强大,性格好,还没有心仪的姑娘。
姚丸心仪妊奇的事,连兄长姚风都没告诉。
昨夜她反复想过,若违公子真的那般不好,玉骨为何自己要嫁,说什么她是被逼的,着实有些不能令人信服,听闻她很能打,谁能逼她。
万一违公子只是看着吓人呢?
但是今日再看,确实让人害怕。
姚风自然犯疑,“丸儿,你跟妊奇,一向没有来往呀?”
“是在雎鸠会上对他一见倾心的。”
张口就来。
骁违总觉得这里面有他家小妖精的手笔,玩心大起。
“姚丸县主,在下哪里比不上妊奇那厮?”
骁违目光凌冽,似要刀人,似乎他已经丧失了男人的尊严,他声音还带着警告之意,越发让她想逃。
“你……冷漠、无情、残暴,还有各种变态癖好,丧心病狂……”
“我如何丧心病狂了?”骁违追问。
“你……”玉骨说的是床笫之间的事,叫她如何当着众人的面说?
想了想,她婉转道:“对女人丧心病狂。”
骁允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除了那个女骨,他哪有什么女人?
骁违就更是心里有数了!
他放在案几上的手指敲了敲。
“帝尊,姚丸县主情真意切,帝尊该指婚。”
事情居然搞成这样子了。
戈鲲自然不肯。
他现在不光打司空府的主意,也想打那个玉骨的主意。
他有所耳闻,那是个厉害角色,嫁进司空府,岂不是让司空府如虎添翼?
妘娥跟他说有意让戈荣娶玉骨,他没说什么。
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给玉骨一个帝妃之位,若真有本事,换了妘娥这个帝后也未尝不可,那女人实在笨,事事不成。
沉默了一会儿,戈鲲故做郑重道:“男婚女嫁,需是两情相悦,强行指婚,怕是不妥。”
骁违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句啊。
“帝尊英明,我与玉骨大首领,便是两情相悦,婚期已定,互表衷肠,我已答应从一而终,绝不娶侧室。”
“帝尊心胸广阔,又爱成人之美,大婚那日,想必定会送我一份大礼。”
戈鲲差点心梗,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
姚丸愣了一下,违公子竟是这般男德优秀?
“玉骨大首领,氏族大会上,远远见过一眼,也觉风采出众,这些日子 ,更是慕她大名,改日定要召她入宫,见上一面。”
骁违轻呵一声,知他想打什么主意,无非是觉得他自己凭着帝尊之位,玉骨知道他有意,会选他,甚至可能还会感恩戴德。
他从容又得意道:“何需改日,夫人正在府上为我备菜,立即唤来就是。”
转而吩咐身后的宇东:“回府上去把少夫人叫来。”
宇东道了声“是”,即刻去了,骁违又道:“帝尊不如把妊奇也叫来,若他也有意姚丸,正好成全一对好姻缘。”
“他二人若是两情相悦,定会感念帝尊,此事亦会广为流传,群臣百姓,都会称赞帝尊的成人之美之心。”
言下之意,今日的事,一定会被传出去,他若不肯成人之美……
“违公子说的是,去传。”
半个时辰后,玉骨和妊奇皆被传入宫。
玉骨先来一步,规规矩矩坐在骁违身侧,骁违没那么规矩,当众牵过她的手把玩,还不许她抽回去。
戈鲲忍不住对玉骨盯了又盯,貌美而俱威严,强势而进退有度,被骁违那货调戏着还能沉着冷静,越发觉得她是帝后风姿。
玉骨其实是没法。主人一向喜欢仗势欺人,在幽默山时就是如此。
妊奇晚到一步,眼光第一时间斜着玉骨,见她正被骁违强行调戏,想起睢鸠大会那日,被当众拒绝,无可奈何。
听闻姚丸心仪自己,便去看姚丸,那美人含羞带怯,花容月貌。
他心知姚丸是帝后的人,也知要用姚丸网罗新贵,今日既然是帝尊招他来,便是更拿他当自己人,岂能推拒。
又为何要推拒呢?
妊奇对帝尊深深一鞠,“臣下愿与姚丸县主结成连理,谢帝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