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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瞧不起我……”呼其图喝得醉醺醺的,闯入臧金卓雅的毡帐中。

卓雅的孩子刚刚睡熟,被这阵酒气熏得醒来,开始哇哇大哭。卓雅慌得去哄孩子,没顾上理会呼其图。

“我跟你说话,你听得见吗!”呼其图气得走过来捏起卓雅的脸颊,鼻子几乎戳到她的额头。

“啊!”卓雅放下孩子,“你说什么?”

“瞧不起我,都瞧不起我,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呼其图一巴掌打在卓雅脸上,自己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卓雅感到面上一阵烧灼。她捂着脸,欲哭无泪——她知道,呼其图每次喝完酒回来都要如此发疯。“谁……谁又惹你了?”

“还有谁?你父汗,你弟弟……那些你喜欢的勇士,你姐姐妹妹嫁的那些……勇士!”呼其图脱下靴子,往卓雅身上扔去。“骑射、骑射、骑射!你们额部这些野人,也就会骑射了!都是一些……不会思考的畜牲!”

卓雅愣愣的,只是任由他乱骂。她替他收起靴子,走到摇篮边继续照顾孩子。

“喂!喂!我在跟你说话!”呼其图不满地爬到摇篮边,要去把女儿抱出来。

“你干什么!”卓雅不知自己的丈夫会对女儿做出什么,她发疯似的从他怀里抢过女儿,紧紧抱住。

“这是我的孩子,你让我带她走!”呼其图跟她争抢起来。见她死死不肯撒手,便抓着她的头发,对她后背拳打脚踢。

“救命呀!救命呀!你要弄死我!”卓雅高声嘶吼,把孩子也惊得放声大哭。

巴哈闻声赶来,一脚踢开正在纠缠卓雅的呼其图。“姐姐!”

“快……把孩子带走,别让他看见……”卓雅把孩子塞进巴哈怀里。

“我替你教训教训他!”巴哈还想对呼其图动手,却被卓雅拦住。

“他喝醉了……等酒醒了就好了……你手重,不要打他!”

“他屡教不改,把你伤成这样,你怎么还护着他!”

“要不是你们素日里瞧不起他,他也不会这样!”

巴哈愤怒地瞪着卓雅,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先把孩子抱走。

“你神气什么!”呼其图冲巴哈的背影胡乱比划着,“我告诉你们,我生父不是好惹的!等我回上明找到他,把你们都打死!让你们……尸横遍野!死无葬身之地!”

“你在乱喊什么!”卓雅吓得忙去堵住呼其图的嘴,“还怕没人知道你是上明人吗!”

呼其图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粗粗地喘着气,不多时便睡倒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呼其图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跌跌撞撞来到毡包外,看见卓雅正抱着孩子晒太阳。卓雅嘴角现出淤青,他便知自己又醉酒闯祸了。

“公主……”他跪在卓雅脚边痛哭流涕,“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唉……”卓雅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喝酒了,好吗?”

他枕上她的膝头,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嗯……不喝了,再也不喝了……你还疼吗?”

这四个字似乎有无边的法力,卓雅不但感受不到疼痛,更是满心欢喜。“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是我错了……”呼其图抬起头来,用清澈的眼神望着她,“我们好好的,啊!”

“嗯……”她看着他那张永远也看不够的脸,露出由衷而灿烂的微笑。

夜晚,呼其图去找自己的母亲。

“我父亲是谁,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我……我不记得了……”母亲阿兰继续缝制着给孙女准备的小皮靴,可右手却不住颤抖,难以下针。

“你明明记得!你说过他是上明人,而且武艺高强。你说过他的名字在上明国威震八方,就连上明的皇帝都怕他!”

“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过?”阿兰矢口否认。

“你不记得我记得!”呼其图把母亲怀里的小靴子一把拍掉,那根针划过她的虎口,留下一道血痕。

“嘶……”阿兰皱眉咬唇,却也不敢生气。“你突然打听他做什么?我不是早说过,你就当没有父亲……”

“你儿子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呼其图突然扯着自己的辫子歇斯底里起来,“卓雅要离开我了!他们所有人都在欺侮我!我……我……谁能帮帮我呢……”他蹲在母亲面前,掩面而泣。

“你跟卓雅怎么啦?”阿兰心疼地抚摸他的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谈吗?”

“不行……他们瞧不起我……都瞧不起我!阿妈,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生父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他还活着吗?我要去上明找他……”

“他……”阿兰看着儿子这张跟他父亲十分相似的脸,不禁心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时,我只是个在大漠里苟且偷生的人,和我母亲相依为命。突然有一天,他闯入了我们的生活,给我们带来了安全感——虽然他是个瞎子,还受了重伤;但他武功高强,一次又一次从沙匪手中救下了我们母女的性命。我照料了他很久,他慢慢地有所好转。我母亲在临终前,执意要把我托付给他。我本是不敢高攀的,他的音容谈吐都不同凡俗,能遇到我也是他一时落魄罢了。可他竟答应了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可能因为他受到我们母女的照料,为了报恩;又或者他因为失明在自暴自弃,想在大漠里了此余生。不过我们的婚姻并不幸福,他对我没有一点爱意。我明白我是留不住他的,所以当他离开的那一刻到来时,我心里异常平静,哪怕我已经有了你……”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离开时告诉我,他曾效力于上明国的亲王,却被自己的朋友陷害,落得半死不活。他想在死前,找到那个朋友报仇雪恨。他的眼睛看不见,恐怕凶多吉少……”

“亲王?”呼其图激动起来,“你没再打听他的下落?”

“他的心死了,我就当他是死了,何必再去纠缠,让自己不快呢?”

“你傻不傻!不找他才是不快呢!”呼其图不安地起身,在毡包内四处逛游。“我父亲是亲王的手下,必定也是个大官了!有他给我撑腰,不怕镇不住这群蛮子!”

“你别多想了!”阿兰劝道,“好好和公主过日子……听阿妈的话,不要再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知足吧!”

呼其图没有听从母亲的训导,寻找父亲渐渐成为了他的执念。不久阿兰离世,呼其图越发偏执,觉得自己驸马的地位一直在受额部族人的威胁。终有一日,他从公主身边偷走了孩子,要回到上明认祖归宗。

————

“嗯……我想也是。虎父,怎么会有犬子呢!”巴哈汗点点头,向万俟钰深鞠一躬。“我由衷地佩服您,如果您愿意,我随时可以封您为额部第一勇士。阁下的大名,我记住了!我一定会派人去上明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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