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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次聚首时隔六个月,苍星阁二十八首座再次被全部召集,于正明楼玄武堂听候阁主南宫奚发落。

“昨夜,乌云密布,暴雪骤降。八月飘雪,天现奇象——乃是神器更替,江山易主之兆!今日,我苍星阁二十八首座在玄武堂聚义,不为别的,只为顺应天时,铲除奸佞!蜜丸现世,朝廷不但不加以管制,反欲将其发扬光大,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昏君治国,国将亡也!既然皇帝老子不管百姓,那我们苍星阁管!三个月后冬至郊祀,皇帝要率领满朝文武去城郊祭天。我等就在圜丘举事,集天时地利人和,拯救天下苍生!”

“拯救天下苍生!拯救天下苍生!”众人振臂欢呼。

一个下座端来空碗,递到南宫奚面前。南宫奚拔出随身匕首,将左掌心划破,把血滴在碗中。下座端起血碗,送到葛良玉面前。葛良玉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同样划破掌心,将自己的血与碗中的血相融。尔后,血碗被送到卯落泉面前。卯落泉却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南宫奚。

“你想清楚了?”他问。

“想得一清二楚,不可能更清楚了。”他答。

“举事易,治世难。在座的所有人,我相信都已做好了面对失败的准备——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你们都做好成功的准备了吗?”卯落泉站起来,大声质疑。

满座义士闻言,鸦雀无声。

卯落泉继续道:“阁主乃诸葛皇族。昏君当道之时,废帝自立,顺理成章。而我们剩下的这群人,是乌合之众,是流民草寇!事成之后,我们能有善终吗?”

“你是怕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南宫奚问。

“阁主是大忠大义之人,我对阁主从未有过丝毫顾虑,否则也不会甘愿交付性命。只是凭借阁主一人之口,如何说服全天下呢?”卯落泉语重心长,“对于天下万民来说,他们食能果腹、衣能蔽体;上能尽孝、下能养儿;一辈子不受牢狱之灾、徭役之苦就够了。至于天子谓谁、掌权者谓谁,他们不会关心;开放蜜丸还是禁蜜丸,他们也不在乎。然而一旦苍星阁的举事引起朝野动荡——天子不稳则诸侯不稳,诸侯不稳则百官不稳,百官不稳则庶民不稳——那时节,天下万民就该唾骂苍星阁了。现在是太平时节——”

“不是!怎么是太平时节?”南宫奚驳斥。

“先听我讲完。”卯落泉抢回话头,“苍星阁纵览上明国前后百年,知道现在不是太平时节;可老百姓呢?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在太平时节。每个人都在忙秋收、忙税赋,谁能看到子孙后代过得如何?苍星阁为了上明国的百年之后而起义,打破了他们眼下的太平——他们不敢对你这位真命天子有怨,但是会恨我等草寇的!你就算登上皇位,若是包庇我等,你还能坐得稳吗?”

南宫奚眼布血丝,神情坚毅。“问得好,问得很好。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在脑海里演绎了无数举事之后的可能。只要举事,动荡、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们已经站在统领者的位置上了,那就得以统领者的视角去看待整个国家。如果你身患重疾,必须去足才能保命,你要怜惜那只足吗?你不能!就算再痛,都要忍受!我不在乎以后会不会身负骂名。举事之后,我会尽力安抚民众和朝廷官员。而在座的诸位,南宫奚在此道一声歉——”一滴热泪从他的腮边落下,“我们可能再也做不成兄弟了。大家分道扬镳,各自归隐——这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曾经共使赤诚之心供奉天下!不成功,亦成仁!”

“好!”卯落泉大声应和,“看来你确实想清楚了。卯落泉此生能与南宫奉安做这一回兄弟,足矣!”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划破手心奉上自己的鲜血。

下座又将血碗依次送到其余首座面前,各个首座也都滴了血。转过一圈,血碗回到南宫奚面前,南宫奚蘸取二十九人的鲜血抹在眉心。尔后,剩下二十八人学着阁主的样子,同样在眉心挂上血点。

“这里的兄弟姐妹,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入阁的时候我们都发过誓,与苍星阁始终是一条心。上明国的大难将至,本阁绝不允许有人临阵脱逃。一经发现,有如此碗——”他将血碗举过头顶,狠狠摔碎在地上,顿时血花四溅。

“我们要如何举事?”卯落泉问。

南宫奚望着他,嘴角浮现胸有成竹的笑意。蓦地,他举起朱雀令旗:“南方朱雀七宿听令!尔等接令后即刻整备各部星座客,在东川、河口、南扬等地的办擂州县闹事:把恒二爷和上官小儿借尸还魂控盘的事揭露给百姓和各门派知道,一定要让武帮会‘热闹’起来!”

南方朱雀七宿接令而退。

南宫奚举起白虎令旗:“西方白虎七宿听令!尔等接令后同样回各部进行整备,然后扮作百姓客商望贝都而来。沿路你们要大肆宣扬延年丹祸国论,最好编首童谣,让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南宫奚举起玄武令旗:“北方玄武七宿听令!尔等接令后兵分两路:一路封锁北上官道,防止贝都向古阿卫、绥川卫、靖兰卫的卫所军求援;另一路往乌陟而去,十里设一哨站,我要随时请求额部支援!”

最后,南宫奚郑重地拿起青龙令旗,一步步从上首走下,来到金和子面前。

“箕水听令!”

“箕水在!”

“接令后带领你的医徒,于郊祀前去圜丘西南十里外树林安营扎寨。届时需要救护的伤员,可都要靠你了!”

“是!”

南宫奚走到唐九中面前。

“尾火听令!”

“尾火在!”

“接令后带好你的鹰、鸦、鸮、鸱,于郊祀前去圜丘以北五里外松阳亭埋伏。如有往回逃跑的官员,直接啄瞎其双目!”

“是!”

南宫奚走到程沐风面前。

“心月听令!”

“心月在!”

“待会儿你去写几份圣旨。内容我已经拟好了,你仿照圣旨上的字迹照抄即可——别忘了加盖玉玺。朝中有几个不好对付的刺头,咱就给他们来个调虎离山之计!”

“是!”

南宫奚走到黄令面前。

“房日听令!”

“房日在!”

“氐土哥哥近日会把你调进教坊司,等到郊祀那日由你负责击鼓。你要提前‘照看’好祭礼上用的大鼓——那面鼓可比你的鼓还要大,足有两丈见方——鼓内须提前布置好霹雳弹和烟弹,我们要在祭礼上再上演一出好戏!”

“是!”

南宫奚略过顾平和卯落泉,走到葛良玉面前。

“角木听令!”

“角木在!”

“接令后率领你的本部弟兄,准备好最艰难的战斗!精锐部队在中,其余在外围——定要在群臣祭祀完毕回城的路上包围他们。如果禁军动手,我们就以死相搏;如果禁军按兵不动,我们只截住群臣就好。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群臣乖乖站着,看完整场戏!”

“是!”

南宫奚长舒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大半压力。他攥紧由于被汗液裹挟而变得滑手的令旗,一步一顿地走到顾平和卯落泉面前,伸手将他俩搂在一起。

“氐土哥哥,小玉龙——不,亢金龙……苍星阁举事成功与否,百姓命运何去何从,皆在咱们的身上了!这场戏共有四个角儿。四个角儿里除了‘那一位’,咱们仨,可都得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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