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诸葛琮虽因为发烧debuff而智商下降40%,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没有遗忘殆尽,没有突兀地给亓官征来一句“做我的儿子,最英武的儿子”。
要不然亓官征定然当场爆炸。
*
亓官征在放火时便已将整个大营侦查完毕。
本着对无害技术人才的照顾心,他在制造慌乱时特意避过了军医部门。
此刻,吕骅帐下几个老大夫和一众军医学徒都毫发无伤,瑟瑟发抖地藏在偏僻的角落。
亓官征将诸葛琮小心翼翼地放在帐中,而后又飞快地从各个角落把军医挖出来拎到他跟前,自己则在一边抹着眼泪等诊断结果。
再度被瑟瑟发抖的老头子小伙子团团围住的诸葛琮:……
这场面,似曾相识。
那个曾经为诸葛琮诊断过的军医咽了口口水,敬畏地看着眼前换了个表情的文士,再结合自己听到的部分对话……
他在凑上来诊脉时,先瞥了眼周围军医,确认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无暇关注自己,而后小心翼翼对诸葛琮耳语道:
“您是汝阴侯?”
诸葛琮看着他,没有说话。
军医狠狠地松了口气,克制着情绪摇了摇他的手,感激道:
“竟然真的是您!我是听您的故事长大的……天啊,今天真的见到汝阴侯真人……我就说嘛,除了您,谁还能骗过吕骅那匹夫,搅乱这该死的大营呢。”
这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很自来熟地就聊了起来。
“我们早就呆不下去了,那吕骅不仅叛国,人品也差得厉害,真是好生可恶,真不把大夫当人看!”
“每次治疗下属时都要来一句‘治不好就让你们所有人陪葬’,真是显着他了!还好恶人自有天收,老天爷把您派过来杀他了。真是上天庇佑……”
“对了,还有方宁那厮,当真是没话说……”
“你在说什么呢?”亓官征阴惨惨地凑了过来,盯着年轻军医瞅。
军医打了个哆嗦,鹌鹑一样缩头缩脑地继续装模作样把脉。
亓官征又站了回去,盯着其他军医抓药。
这军医长出一口气,嘟囔道:“这群武者真是吓人——也是我忍不住唠叨了,您脾气可真好,其他人都不愿意听我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诸葛琮问道。
军医一愣。
按理说,交换名字便是人与人平等交往的第一步。
汝阴侯的大名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小军医却是默默无名查无此人……
军医一开始便本着一种追星的态度与汝阴侯说话,从未想过能从汝阴侯这里得到什么尊重。
大人物都是这样,只愿意享受小人物的供奉与伺候,却从不愿与他们这些家伙站在一起。
就如同吕骅……军医跟随他作战数年,也曾数十次跟着老大夫为他诊断开药,他却从未试图了解过军医的名字。
大人物都是傲慢的,眼中只能看到夜幕群星,从不愿低头看看脚下草芥。
军医想着。
可偏偏汝阴侯要问他的名姓,汝阴侯愿意给予他平等交往的尊荣。
他喃喃地、生涩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张洪,表字逛之。来自济南张氏。”
汝阴侯点头,哪怕在病痛之中也依旧平和:“张逛之?好字。”
他想了想,问道:“你的医术很好,今后有什么打算?”
军医张洪不假思索地问道:“我可以跟着您吗?”
他只是个小人物,不懂得汝阴侯为何死而复生,又为何出现在遥远的凉州。
但他知道,眼前这个曾战功赫赫、被称为一代传奇的男人尊重他,愿意替他考虑未来。
这就够了。
汝阴侯道:“我已不再掌兵权,此番战事只依靠过去友人的军队……战事已要结束,我在处理一些杂事后便要隐居。跟着我没有前途。”
张洪笑了笑:“您打算在哪里隐居?我要存钱跟着您一起过去,好在那里买座房子。”
这是一定要跟着诸葛琮了。
诸葛琮说:“我身无分文,可没钱给你俸禄。”
张洪说:“不用俸禄。草民挣钱给您都行!草民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唯一的师父也已故去……跟着您好歹也算个出路。”
“只要您不嫌弃我蠢笨,此后不仅能为您看病调理身体,其他端茶倒水洒扫洗衣,我什么都能做。”
诸葛琮喃喃道:“大可不必……”
张洪不赞同道:“您身体异常虚弱,身边少不得懂医理的人!”
“再这样下去,您迟早会生场大病缠绵病榻!那时候可就神仙也难治了!”
诸葛琮没话说了。
张洪美滋滋地继续说道:
“我现在就为您写补药方子……可不是我吹嘘,我师父的补药可是一绝!治啥啥好,就算阳痿也能治!”
诸葛琮闭上了眼睛。
印章也喃喃:【这就是话痨大夫的威力吗?】
【不过也好,你身边就需要有人看着……】
【亓官征亓官拓和张朝虽也还可以,但他们毕竟是将军,若是这样贴身伺候你,传出去了指不定要有小人说你张扬跋扈。】
【张洪这样跟着你……也好。】
帐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还隐隐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亓官拓终于赶到战场,开始收割人头。
这场袭击终于彻底完成了。
诸葛琮心神再度松懈,任由疲惫与倦意将自己淹没。
——等他醒来时,就可以班师回朝,着手调查幕后黑手了。
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