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门前,望着渐行渐远的三人,李承元深深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陆渊远比他优秀,也已经得到了邓月娇的心。
李云柯看了看颇有些失意的孙子,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后者的肩膀。
“何须如此愁眉苦脸,你今日虽然失去了挚爱,可收获的远比爱更重要。”
说着,他盯着似有些疑惑的李承元,笑着吟了半句诗:“钱塘江上信潮起。”
“钱塘江上信潮起?”李承元低声重复着祖父给他的半句诗,后半句也脱口而出,“今日方知……我是我?”
下意识念出后半句的他忽然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哈哈哈!”李云柯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礼数的枷锁下躲了十三年,而今枷锁已去,感觉如何?”
李承元看着自己满手的油垢,回想起与陆渊在一起时的‘放任’,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十三年,自己都不记得从何时起戴上了名为‘礼数’的枷锁,可祖父却一直记在心中。
“想哭就哭,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憋出病了。”
李云柯像对待孩童一样,轻轻摸了摸李承元的后脑。
李承元伸出右手笑着抹了抹眼睛。
“倒也不是那么想哭。”
话说出口后,他只感觉眼睛酸涩得厉害,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噗嗤~”
一旁的李窈书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云柯也是面色古怪,似乎是想笑,又极力忍住。
李承元有些艰难地睁眼,疑惑地看向自家妹妹。
李窈书掩嘴笑道:“你看看自己右手。”
李承元闻言抬手一看,右手上满是凌乱不堪的油渍,除去油渍外,还有些许湿润的泪痕。
难怪感觉眼睛酸涩得厉害。
“卧槽!”
他惊呼一声,连忙跑进院内寻找水源。
李窈书与李云柯相视一笑。
笑着笑着,李云柯突然道:“你喜欢陆渊?”
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李窈书下意识点头。
而后忽然反应了过来,面纱之下的白嫩脸颊瞬间红透。
“爷爷!”
她又羞又急地跺了跺脚,掩面而逃。
李云柯笑着摇了摇头。
自家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看着夜空中的残月,他的思绪逐渐飘远,笑容也逐渐收敛。
王夫子收徒,本该是喜事才对。
可今夜得知对方的打算以后,他心中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
公开招收门生,又偷偷放出已经内定的消息。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顶多被骂一骂,很快就会过去。
可对方是王夫子,生平只收过一次门生,除去一人踏入修行之道以外,其余三人同时获得神位。
毫不夸张地说,王夫子在世人眼中的地位甚至远比天庭的神灵更高。
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分明是戏耍众生。
怕远不止是口诛笔伐这般简单。
陆渊、李窈书、邓月娇这三人未来所面对的压力绝对不会小。
“罢了罢了!”
李云柯微微叹了一口气。
王夫子既然有这个打算,自然是能够兜底的,他操再多的心也无用。
……
月色怡人,微风徐来。
颇有些寂静的街道上。
老邓头双手负背,独自一人走在前。
邓月娇挽着陆渊的胳膊,远远跟在后面。
“窈书妹妹很漂亮吧?”
邓月娇眼神有些飘忽,看似不经意间询问道。
陆渊没想太多,很是认可地点头道:“嗯,很漂亮,非常漂亮。”
邓月娇的呼吸声陡然有些急促起来。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说漂亮也就算了,还跟个‘非常漂亮’加重语气!
怕她听不出来吗?
“哦,我跟她谁更漂亮?”
邓月娇的语气完全变了,不仅不带丝毫感情,甚至透露着丝丝冷意。
陆渊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有多想。
认真回答道:“她的容貌与月娇姐不相上下,都非常非常漂亮,但是……”
听到‘但是’二字,邓月娇美眸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嘴角也不由得勾勒出一抹弧度。
她就知道,陆渊虽然看起来有病,但……
“但是她气质典雅柔弱,眼眸中总带着三分雾气,行为举止也都如同空谷幽兰,似乎格外吸引人。”
但其实真的有病!!!
“你哪来的那么多形容词?!”
邓月娇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感觉有些委屈。
她陡然撒开挽着陆渊的手,脚步加快,将陆渊甩在身后。
“哎?月娇姐你怎么了?等等我!”
还未将陆渊甩开几步的邓月娇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立即心软了。
心软之后便是后怕。
她想起了,今天自己就是这样,因为赌气而把陆渊弄丢了。
因此她立即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见到了陆渊焦急万分的面容、凌乱的步伐,以及粗重的喘息。
这一幕让她不由得想到,此前将陆渊弄丢时,对方是否也是这样焦急而无力地追赶她。
心软瞬间变成了心痛,她赶紧又向陆渊迎了上去。
抬手轻柔地为陆渊抹了抹额头上因焦急和虚弱而渗出的虚汗。
而后紧紧挽住了对方手臂,语气轻柔中带着心痛与歉意道:“今日下午,你也是这样在找我吗?”
陆渊点了点头。
“嗯,我找了好久,一直找不到你。”
邓月娇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陆渊身子这般虚弱,又人生地不熟,只认识她和老邓头,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她将臻首紧紧贴在陆渊侧肩,有些哽咽地小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陆渊低头看了看身侧那眼眶湿润、睫毛修长、鼻尖通红的绝美面容,鬼使神差道:“月娇姐你哭起来真好看。”
邓月娇闻言有些疑惑地抬头,雾气弥漫的美眸直直盯着陆渊。
“比李窈书还好看吗?”
“嗯!比李窈书还好看。”
陆渊果断且肯定的答复让邓月娇破涕为笑。
“可我不喜欢哭,你以后也不许惹我哭。”
“那要怎么才能不惹你哭?”
“嗯……就是事事都依着我,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好,我以后事事都依着你。”
“我让你依着你就依着?你怎么这么傻!”
“可你不是说……”
“我说着玩儿的!不许当真!”
“好。”
“你、你……果然很傻!”
夜色宜人的长街尽头。
持着纯白色油纸伞的绝美少女看着依偎在一起打情骂俏的两人,眸光低垂,脚步也逐渐放缓。
十步之遥,咫尺天涯。
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师父和别人的幸福。
‘好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