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清风穿过庭院,将竹叶沙沙的声音送入顾明书耳中。他坐在书案前,手中紧握着密探呈上的卷轴,眼神复杂而痛苦。卷轴上的每一个字,都如锥刺般直戳他的心房。他的姐姐,他的至亲,竟在吴家过着如此困苦的日子!
“公子,您要不要用点汤羹?”侍女小春站在门外,见他半晌没有回应,低声问道。
“放下吧,我一会儿用。”顾明书声音低沉,透着疲惫。
小春应声退下,顾明书深吸一口气,展开卷轴,一字一句地复又读了一遍:“吴家姨娘顾氏,日常饮食粗劣,房中常年寒凉,身有病根,手脚冰凉。因经济拮据,每日依靠刺绣为生,且未得家中医师照料。两年前曾小产,致使身体愈加虚弱,时常咳喘……”
读到这里,顾明书猛地合上卷轴,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他的眼前浮现出姐姐当年,送他离家去学戏时的温柔面容。
“明书,姐姐盼你出人头地,莫负父母之命。”
那时的她眉目含笑,清秀中透着坚韧。可如今,这份坚韧却成了她苦苦维持生计的支撑。顾明书心中酸楚,低声呢喃:“姐姐,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半晌,顾明书唤来随侍的密探,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怒意:“这些消息,是否确凿?”
密探抱拳低头,恭敬道:“回公子,萧将军亲自派人探查,吴家门第森严,细节尚未全部查清。但顾小姐的确境遇凄苦。尤其冬日,她房中没有炭火,手脚冻伤明显……”
顾明书听闻此言,目光如炬,低声说道:“可以帮我继续查?我想知道她的生活细节,吴家为何如此苛待她!还有……查明她的小产是否另有隐情!”
“属下遵命!”密探抱拳退下。
而此时,在别院外不远处,另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这是李默宁派来守护的亲信,奉命不让顾明书陷入危险。
“当家的吩咐过,若顾公子有异动,需立即禀报。”亲信低声对同伴说道。
“他与当家的间恩怨未了,当家的却还在护着他。唉,世事真是难解。”另一人叹道。
顾明书回到书案前,手指抚摸着卷轴的边角,内心早已做出决定。他必须亲自去吴家救出姐姐,哪怕这条路充满艰险,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姐姐是我的至亲,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再受苦。”他喃喃自语,目光中透着坚定。
忽然,他想起了萧长瑜。如果是他,或许能给自己一些助力。可转念一想,两人已有几日未联络,萧长瑜或许早已按照他的计划,逐渐与自己拉开距离。
“也好,这样对他是解脱。”顾明书低声说道,“我一人前往吴家便是,不牵连旁人。”
次日清晨,顾明书收拾简单行装,准备动身前往吴家。他留下了一封信,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姐姐的愧疚与对未来的未知:“萧长瑜,此去吴家,我心无悔。若能救出姐姐,我便有颜面再见你。若不能,你也勿挂念。明书留字。”
信封被摆在书案一角,他背起行囊,转身大步离去。院中的小春追了几步,眼中带着担忧:“公子,您去何处?可需带人同行?”
“不必了,我一人足矣,不要惊扰到侍卫,我此去是隐秘进行的,不想让萧长瑜知道。到时,如果他们发觉我不在了,你就说我出门去了尚梨园。其他的无需多说。”顾明书坚定的说道,身影也消失在了晨光中。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仿佛融入天地间那一片茫茫云雾。此行充满未知,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救姐姐,护至亲,不论代价。
顾明书的马车疾驰而去,沿途尘土飞扬。他一刻也不愿停留,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姐姐的模样,以及那些让他无法释怀的情报:姐姐的手脚冻伤、房中寒凉、绣活为生,还有那场令人心痛的小产……
他紧握缰绳,双目炯炯。寒风呼啸而过,夹带着冬日的凛冽,但他的心中却燃烧着愤怒与坚定。
“驾!”车夫猛地一声呼喝,马车在官道上猛然停住。
顾明书掀开帘子,只见前方数名凶神恶煞的匪徒拦在路中央。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手持长刀,冷笑着喝道:“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顾明书面色一沉,冷声道:“不想丢命,就滚开!”
那匪徒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气!小子,看来你不知咱这虎狼帮的威名!”
说罢,几个匪徒上前欲抢,他却不慌不忙,袖中匕首已然握紧,冷声说道:“劝你们三思,否则我便让你们成为京郊荒地的一堆白骨!”
匪徒还未反应过来,突听一声箭响,只见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正中为首匪徒的肩膀。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其余匪徒惊慌四散。
顾明书转头,只见一队骑兵驰来,领头之人身着便服,眉目英俊,正是李默宁的亲信。那人翻身下马,抱拳道:“顾公子,当家的命我们一路护送,不敢怠慢。”
顾明书脸色微变,冷冷道:“李默宁既不欠我,何必如此?”
那人低头道:“当家的说,世间恩怨情仇虽难解,但救人之心不可灭。他嘱咐我们护您周全,无需多言。”
顾明书闻言沉默片刻,最后冷声道:“随你们吧,但路上无需干涉我的事!”
就这样他们随着顾明书一路相伴而行。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停在吴府大门外。那是座朱门高墙的宅邸,但透过门缝,顾明书能看到其中的荒凉与萧条。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上前叩门。
片刻后,一个老仆开门探头问道:“何人叩门?”
“顾明书。”他冷声答道,“我要见顾锦玉,她是我的姐姐。”
老仆愣了愣,似乎有些慌张:“姨娘不便见客,公子还是请回吧。”
顾明书眉头一皱,一脚踢开大门,怒声道:“让开!她是我的亲姐姐,我要见她为什么不允许?”
老仆见状不敢阻拦,又看到他身后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随行,只得匆匆跑去通报。
不多时,顾锦玉缓缓走来。她一身粗布衣衫,面容憔悴,眼中透着疲惫,却仍然带着几分姐姐的温柔,她一路步伐沉重,见到顾明书时,眼泪已经潸然泪下:“明书,你怎么来了?是真的吗?是我的弟弟明书吗?”
顾明书看着她,心如刀绞:“姐姐,我是明书,是你的弟弟顾明书啊。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处境?你为何瞒着我!姐姐……”
顾锦玉低下头,哽咽着叹息道:“明书,姐姐不想连累你。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不愿让你为我分心,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顾明书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却触到冰冷如雪的肌肤。他颤声道:“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冷?姐姐,你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顾锦玉却轻轻抽回手,勉强一笑:“姐姐没事,过得去的。你放心吧。”
顾明书眼眶通红,声音颤抖:“你这样算什么‘过得去’?吴家这样待你,我决不饶他们!”
当夜,顾明书在吴家住下,并与姐姐促膝长谈。他看着顾锦玉房中简陋的陈设,心中愤怒又自责:“姐姐,若不是当年我执意离家,你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顾锦玉摇头,温声道:“明书,这不是你的错。是姐姐自己的选择。我当年从奴婢成了吴家的姨娘,也是没办法的,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你如今……”顾明书哽咽道,“小产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们为何如此待你?”
顾锦玉叹了口气:“吴家是个大家族,人员复杂,姨娘的地位注定我无法掌权,且我没有子嗣,他们自然冷待。”
顾明书心如刀割:“不,这不公!你是我顾明书的姐姐,怎能受这样的委屈!姐姐,和我走吧,离开吴家。”
顾锦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明书,你能来看我,姐姐已经很满足了。只求你将来好好过日子,姐姐的苦,不算什么。再说,我已嫁为人妇,不能就这样走了。”
顾明书也紧握她的手,祈求道:“不,姐姐,我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会带你离开,哪怕天涯海角!”
顾锦玉眼中含泪:“明书,其实姐姐不是不想离开,是姐姐不敢离开。他们虽然对我不好,可是盯得很紧,是不允许我离开的。我担心你带我走,会被他们打骂欺负。毕竟,我们无权无势,没有靠山。强行与他们斗,结果会更惨的。姐姐不想你为我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