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成金水分离后,褚照天的神志再去泥丸宫,不用耗神费事动用残三车搬运周天过三关了。如今意念一动,即能直达。他听了夸克危言耸听的描述后,哂笑道:“一只蚂蚁和一头大象,承受狂风的感觉能一样吗?”
夸克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你感受的是形,我感受到了质。”
“嗯,”爽灵沉吟道:“有道理,你作为体魄,习惯了用身形感受世界外物,不免沦于成见。”
褚照天愣了愣。
胎光呵呵笑了两声,带着说笑意味道:“夸克经历得多一些,先大家一步领略到了微妙玄通。豫兮犹兮俨兮是有了,却差了些涣兮敦兮旷兮的醇厚豁达,以及混兮澹兮的博大宽广。”
夸克对那场虚惊余悸犹存,没有好气地顶撞道:“我踏马又不是圣人!”
众魂魄或怔或忡,都很愕然。
唯独非毒直言道:“别闭门造车谈道德经。我崇拜王天神!看不出她有薄弱环节,攻防严密却没霸气,不巧取,不豪夺。夸克是被吓的,跟微妙玄通没关系。”
褚照天似悟非悟地沉思着。
夸克忽地一个冷颤,失声叫道:“啊,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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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雪上了车,才显露形骸,想到紧张担心了十多天,全是自己吓唬自己。这也难怪,她没跟异类有过真正的交手,把老油条想得过于诡异、强大,必是受了凡人阴谋论的影响。铃铛的主人会不会也像天庭一样,把老油条这粒种子撒出去,任他自生自灭呢?
所有的忧虑解除后,她身心轻松。
遗憾的是,大豁归墟功收不回来了。
当岱舆流光进入褚照天体内,王慈雪就明显觉察到他的大豁归墟功已然不纯。
虽说大豁归墟归是聚后天之气筑就,但那全是天地精华,自然水谷。在归墟的岱舆、袁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山修炼时,神受南方赤帝的火气,魂接东方青帝的木气,意承中央黄帝的土气,魄纳西方白帝的金气,精纳北方墨帝的水气。哪会有半点俗气?
可她的岱舆流光首先遇上的偏偏是凡胎俗气,还是阴性极重的女性元炁,更令她震惊的是,林好的元炁在褚照天的大豁归墟功里和老油条的千年元炁纠结一起。
她想祛除杂质,这凡胎俗气竟对仙气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严重的同性排斥。
尖锐、犀利、凌厉,像婴儿大声哭啼;明朗、开阔、清亮,又像婴儿放情畅笑。
王慈雪的大豁归墟功收发自如,以前不可能自动吸纳林好的元炁;而褚照天又根本没时间没机会吸纳林好的元炁。那么,林好的元炁是怎么进入大豁归墟功,又在老油条那千年元炁的滋养下,变得非常怪异,达到炼神还虚的境地?
更诡秘的是,林好的元炁吸收了司马灭南和吴六奇的仙气,成了相对独立的系统。
岱舆流光不仅无法捕捉,无法祛除林好的元炁,还要避免和它的锋芒触碰。
褚照天丹田里的大豁归墟功彻底变成了异物,王慈雪的大豁归墟功也自然生发出剧烈的排异性,本能地摒弃。她不能收回仙术,即使收回也难以凝聚,淬炼,纯化。说不定还要反受其害。强行摧毁褚照天的大豁归墟功,也容易做到。
可问题是,履仙门要让他当间谍,王慈雪也要靠他穿针引线去当卧底。把他报废了,弄成精神病,他能干什么?树一个傻狍子为敌,犯不着啊。
王慈雪便决定送给他,碰到险情褚照天也能应个急,算履仙门给他的情面吧。
可惜的是林好,特别有灵气一孩子,不知道动了什么念头,竟毁在大豁归墟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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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雪驾车离开精神病院的停车场,直接回了富丽堂皇。到家中,见客厅没人。她喊了两声,吴六奇才拿着一卷文件,从书房走出来。
“阮朝阳呢?”
吴六奇朝客厅的卫生间看去,喊了一声。没人回答,他急忙走过去推开门,见里面没有人,便疾疾奔向次卧,片刻后,又冲回客厅,急道:“没人。糟了,这小子去找褚照天了。”
“什么时候?”
“不知道呀。”吴六奇紧张地对王慈雪说道,他上午回了一趟家,拿妻子留下的一份土安厅下发的文件,回来时,阮朝阳还在卫生间蹲着。吴六奇自去书房看文件,同时要考虑执行方案。如今地方财政极不景气,上百万吃财政饭的人快不能开支了,土地买卖要放开。
由于马敬德要买的地刚批了,吴六奇就打电话叫他退了,两人扯了好一阵才算完。吴六奇又通知其他几个要土地的朋友,告诉他们,即使要买,也等触底后再买,损失不大。
“大哥,我是问阮朝阳什么是离开的,你却在汇报你的工作。你工作很积极,对朋友很尽心。好了吧?现在告诉我,阮朝阳走了多久?”
“感谢九董对我的肯定。阮朝阳约摸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吧。”
消除了想象中褚照天的威胁后,王慈雪才有耐心地听他说完。那就是自己刚离开精神病院,阮朝阳就走了。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夸道:“你工作态度值得肯定。可我肯定你了吗?在家等着,等阮朝阳给你带解药。”
吴六奇见听她语气平和,关门轻声,不像在发脾气,他放心了许多。
“这么轻松?”王慈雪的神情,让吴六奇感到好奇,这之前她都是一付忧心忡忡心神不定的紧张模样,这会儿如此放松,可能是跟褚照天谈妥了。可她去追阮朝阳干嘛呢?
担心出事?
我要去吗?可九宫主吩咐我等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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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关区再去精神病院,已是下班高峰,天色在车流拥堵中渐渐暗下。
进了六号院,天已黑尽。可院子里却灯火辉煌,嚷声一片。两张石桌坐满了六号院的工作人员和患者不说,还把北屋的八仙桌抬出来,罗主任、褚照天和五个比小姜小沈长得更好看的工作人员,热火朝天地陪阮朝阳喝酒。
姑娘们的脸喝得酡红。
她们压抑太久,经褚照天在这里一通开放搞活后,她们的言行举止大胆奔放。一个护士用她那整齐好看的牙齿,叼着一只白酒杯的底座,把酒杯送到阮朝阳的嘴边。
旁边一位护士劝着酒:“哇,妹妹含杯敬歌酒,师哥不喝嫌她丑。”
石桌上的人也朝这边看来,一起哄笑着劝酒。
阮朝阳满脸通红,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喝酒喝的。三钱装的小杯在两张嘴之间,已然像是面贴面了,要是再一喝,跟接吻差不离。阮朝阳虽然面带羞涩,却也明显喜欢这气氛,他正要凑上去喝,两根手指伸到“妹妹”嘴边,取走了酒杯。
罗主任抬眼一看,差点儿没出溜到桌下面去。
“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想,要是当众在这里摔跤,疼是其次,丢脸事大。
褚照天没料到王慈雪杀回马枪,拉着阮朝阳在这儿喝酒,显然违反了他们分舵的门规,或是履仙门门规。褚照天赶紧叫桌上五女性重新张罗座位、碗筷、酒杯,故作热情地道:“怎么来这么晚,快坐下喝两杯润润嗓子。”
王慈雪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这是我兄弟,酒力差。大家散了吧。”
罗主任对她顾忌甚大,怯怯地看了褚照天一眼,征询他的意思。
褚照天举起酒杯,说道:“清杯吧,今晚到儿,明天再凑个局!”
众人嘻嘻哈哈端酒站起。
王慈雪讪笑道:“找到褚照天的感觉了?”说着,朝阮朝阳看去。
阮朝阳极不自在地埋下头,说道:“九……那个姐,我走了。”
王慈雪弦外有音地提醒道:“好好走,别再醉倒了。”
阮朝阳羞惭地点头,匆匆往外面走。
门外却走进了三个人:神驴步虚、中医张伸、扫黑办警察李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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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夸克喊出又有人来时,非毒即使在泥丸宫,也能准确辨别出阮朝阳的气息。它立即穿过明堂宫,从印堂穴往外看了一眼,又回来道:“是青春朝阳痘,我要跟他聊聊。”
幽精点了点头,说道:“褚照天,你带非毒先去。”
褚照天略感诧异,爽灵又催他快去,并使了个眼色。褚照天会意,立即带着非毒快速离去。
幽精对夸克道:“你要是不害怕了,就去把这帮逃逸天神的来历打探清楚。”
“我没怕这颗豆子。就算王菩萨来了,也不怕了。我又不去惹她。”
爽灵感到满意,这次,幽情总算和它想到一块儿了:“对,咱们可以崇拜她,热爱她。可也不能为了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出去告诉褚照天,让他去引话题。你去把青春朝阳痘那潜意识里的秘密刨出来。别让非毒知道。”
可夸克一时还没明白,为什么不能让非毒知道呢?
“崇拜是一种可怕的心理。一旦崇拜到脑子发热,发疯的地步,它敢不敢卖了咱们也未可知。它也不会考虑把咱们卖了后,它要去向何方。非毒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要是知道你和褚照天在打探王慈雪的底细,定会阻止。说不定,还会告诉王天神。彼此尴尬不是?”
爽灵还有一层考虑。
王慈雪即或不存欲擒故纵之类的心眼儿,但许多事没说清。褚照天是来逮天神的巡察特使,逃逸天神就这么放过他了?未免太天真了吧。爽灵想要知道他们的意图、目的,以及如何处置这件事。逃逸天神能大意吗?褚照天把所知情况报告天庭,他们等着天庭来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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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毒的确是崇拜王慈雪,崇拜得爱屋及乌。
褚照天还没跟青春痘说完客气话,它就跳上阮朝阳的颊车穴,输入解药,一边热心地给人解释,如果从心经输入,见效快是快,但是容易刺激到心脏,对心血管都有不良影响,而从胃经输入,解药的药性有个缓冲。
阮朝阳对非毒今天的举动,感到奇怪。这家伙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前倨后恭了呢?
非毒给了解药后,又让他先别急着走,要再观察一下。
阮朝阳不知道王慈雪刚从这道门出去,他坐下后,尽量不去喝茶喝饮料,呼吸之间,也有所戒备。褚照天按夸克的提示,礼貌式地闲唠着。
唠唠家常,问问籍贯,在新康做什么工作,单位加没加入什么同乡会商会等等琐碎而平淡的话题。非毒见他们也没说什么重大议题,便趁宾主双方气氛友好的时候,向阮朝阳请教他的吼声,特别是吼声里还带着麻醉品,令非毒着迷。
“这一点我特倾慕。声音再大,也只声波,可声波里怎么能掺入麻醉剂呢?”
阮朝阳的情绪在随意的聊天中,渐渐放松了。警惕虽在,却没有临阵时的那种紧张。他两手抓住扶手,由于是在茶几边和褚照天基本平行地坐着,他眼睛的余光能觉察到对方的动作。
“没麻醉品呀。哦,我在太平洋水下练的,不用嗥鲸吼,很疗愈人的身心,很醉人。”
“嗥鲸吼,是什么?”非毒问道。
“那天我震出你们的声音,就是嗥鲸吼,在水下模仿蓝鲸的鲸歌。要是没有顾忌的话,我的声音可以打破空气的极限。”阮朝阳笑了笑,“那么,在我身边的人都活不了,五脏六腑都能震碎。不过,在水下听我唱歌的话,相距一千公里,你真的会感到放松陶醉解压。”
非毒很失望,它这么小的体量,肯定练不了嗥鲸吼,练成了,也得把大伙全给吼死?
“你怎么不治王天神的嗓子呢?哦,就是我前妻,王慈雪。”褚照天借着他疗愈的话,突然顺势问道,故意提到是他前妻,是要解除对方的戒备。
阮朝阳虽然没提王慈雪的名字,但语气很恭敬道:“我很少看见她。”
褚照天在一怔之后,又紧接着问道:“九宫主,是履仙门的九宫主吗?”
阮朝阳极度震惊,呼地一下站起身。
褚照天在诧异中也想起身,可脖子却被一只倏然飞来的手紧紧地卡住。这只手的力道大,在转息的功夫,他已翻了白眼吐舌头。
阮朝阳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九宫主,你怎么知道履仙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