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水涌现甘泉以来,原本接近枯竭的河道重新活跃起来。春风粼粼,溪流淙淙,清水涟涟,洛水重返往日的清澈。
站在岸边,可以看见那河水很清很透,一路低吟浅唱,汩汩地流淌着,如丝绸般滑过。
人们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洛水里却有很多小小的鱼。
鱼儿们有的活泼俏皮,挤在一处推推搡搡。有的宁静淡泊,待在水的最亮处优哉游哉。还有些鱼儿在水的落差处追逐打闹,试图逆流而上,却总是被湍急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一副着急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是什么品种的鱼啊?”小女孩蹲在岸边,双手不由自主地伸进水里,等小鱼儿游到掌心停留片刻,便迅速地捧鱼而出。
“这是鲮鱼,洛水里最常见的鱼类之一。你手上这条是花鲮,看它背上的花纹,像彩虹一样。”岚音走到小女孩身旁,蹲下来指着她手中的鱼儿说道。
“我知道鲮鱼,阿娘以前给我做过豆豉鲮鱼炒茼蒿,很好吃!豆豉是我阿娘自己做的,茼蒿是我去山上采的。”小女孩认真地看着手中的鱼儿,对岚音说道,“让阿梨给你做这道菜好不好?阿梨现在可会做菜了!”
“阿梨,这是花鲮,有微毒,一般作为观赏鱼类,最好别食用。哥哥给你捞其他的鱼,好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女孩闻声立刻将鱼儿放入水中,然后朝说话那人扑去。
“是云生哥哥,你也来了!阿梨好想你!”小女孩紧紧抱着那人的腿,不肯松手。
稚尧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安抚道:“我记得阿梨上次说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爱撒娇?羞不羞?”
阿梨撅起小嘴,表示不满:“大孩子又怎么样?大孩子也是可以撒娇的!而且,我又没有对别人撒娇,我就对……”
正说着,阿梨忽然红了脸,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出去?”岚音走向稚尧,神情中有些疑惑。
稚尧走到岚音身旁,笑着道:“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哎呀,太阳快落山了!”
阿梨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惊讶道,“岚音姐姐,云生哥哥,我要回去了。你们也赶快回去吧,我们明天见!”话音刚落,阿梨便飞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岚音还想和阿梨说些什么,见她匆匆离去,只得无奈地道:“我刚刚还想说,让阿梨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没想到这小丫头跑得这么快,下次要提前……”
稚尧拉住岚音的手,笑吟吟道:“她不来正好,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人,我有话要跟你说。”
岚音惊讶道:“说什么?”
稚尧笑而不语,牵着岚音的手一路朝住的地方走去。
日落跌进昭昭星野,一时间暮光四溢,浓云欲坠。二人回到住处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一轮圆月正冉冉升起。
稚尧用一块丝帕蒙住岚音的眼睛,扶着她慢慢走进屋子。
“小心台阶!”稚尧提醒道。
“究竟是什么惊喜啊?这么神秘!”岚音表示好奇。
稚尧勾了勾嘴角,摇头表示现在不能说。但他忽然想到岚音此刻也看不见,不禁笑出声来。
“好啦,现在睁开眼睛吧!”稚尧轻柔地解开丝帕。
“这是……”岚音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餐桌上摆放着一盘盘菜肴,糖醋排骨色泽鲜亮,香椿豆苗翠绿欲滴,奶白色的鱼汤旁边还有一碟淡粉色的春生海棠糕,上面点缀着青红丝和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散发着清新宜人的花香。
“稚尧,这是你准备的?”岚音惊讶地问道。
“除了我,还能有谁啊?”稚尧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你今天出去,就是为了准备这些?”岚音恍然大悟。
稚尧将岚音推到椅边坐下,笑着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快尝尝我的手艺!”
岚音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表示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筷子。
稚尧会心一笑,将每样菜都挑了一些放进岚音碗里,笑着道:“都尝尝看,你要是喜欢吃啊,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岚音吃着碗里可口的饭菜,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稚尧给岚音盛了一碗鱼汤,一边道:“上次我们说好到洛水边上捕些鱼虾,一部分拿去卖,一部分留着自己吃,可是到最后我们俩也没有吃到自己捕的鱼。所以,我今天特意为你做了这道鲮鱼豆腐汤,你尝尝看?”
岚音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碗里的鱼汤。雾蒙蒙的水汽氤氲中,鲮鱼的香气满溢而出,整个屋子都是鲜香甜美的味道。
“来尝尝这海棠糕,我特意去镇上买的,说是点心师傅每天新鲜现做的,我排了好久的队。”稚尧拿起一块海棠糕递给岚音。
岚音接过海棠糕,轻轻咬了一口。海棠糕的口感十分软糯,香甜的豆沙和酥脆的外皮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甜而不腻。
“稚尧,你怎么不吃啊?”
吃到一半,岚音忽然想起来好像就自己一个人在埋头苦吃,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稚尧笑着道:“我看你吃就满足了,真想天天给你做饭吃。”
正说着,稚尧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递给岚音。
“这是竹溪镇最有名的玫瑰花酿,是以花瓣入酒酿制而成,芳香馥郁,醇和柔美。”
稚尧顿了顿,又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想同你一醉方休。”说完,稚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岚音接过稚尧手中的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确实很好喝,甜甜的,有点像糯米酒的味道。以前秋天的时候我也酿过,洛水这边的百姓通常称之为白露酒,意为白露那天酿的酒,以此庆祝丰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岚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道:“下次我们也可以去采玫瑰花,放在糯米酒中一起酿制,这样就是玫瑰酿啦。”
稚尧笑着道:“春天采花,夏天抓鱼,秋天爬山,冬天赏雪。岚音,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岚音点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正说着,岚音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眼前人影憧憧。
“稚尧,我这是怎么了?是醉了吗?我才喝了一杯,我记得我的酒量没这么差啊……”
岚音伸手探去,可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摸不到。
稚尧走到岚音身旁,将她揽入怀中:“你有些累了,先睡上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到那时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岚音就再也不记得了。当她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七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