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掉渣的土坯墙走出屋子,现正值夏日,阳光格外晃眼,晃得她都睁不开眼睛。
但顾瑶还是看到了这家的破败。
偌大的院落中只有两间茅草屋,至于厨房就更是简单了,连掉渣的土坯墙都省了,直接在灶台上方搭个茅草顶子......
呃......就挺原始......
当把整个身子都探进面缸才勉强舀起一勺黑面,对着那黑乎乎的面粉,顾瑶再也忍不住,直接破防了。
她父母虽然离去的早,却是留给她一座别墅,还有一笔基金,虽然不能使她大富大贵,却足够她体面的活着。
她也没什么大的目标,等毕业后,她便打算在别墅里安享晚年。
嘿嘿,别人奋斗一生的东西,她一出生就有了,所以,她还奋斗个毛啊。
养养花、种种菜、喂喂鸡......不香吗?
一想到此,她就又想哭了。
但不能哭,消耗体力——
化心酸于力量,在肚子“咕噜—咕噜”叫着的催动下,她快速倒腾着手下。
由于厨房里面过于简陋,她的手艺实在无法发挥,而且她也饿的紧,所以便就打算贴几个饼子,再打个蛋花汤胡乱将就一下就算了。
可谁知刚往那黑面里打了两个鸡蛋,身后就传来一道惊悚声。
“大......大嫂,娘临走时说这鸡蛋是留着给大哥补身子吃的,你......你不要再打了。”
说话的是沈洵,他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顾瑶手下寥剩无几的几个鸡蛋,一脸的惊恐,仿佛顾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样。
而沈沐则是更夸张,直接如老母鸡护仔一般护住了剩下的鸡蛋。
“你......你要吃,吃一个解解馋就行了,可不能再吃了,大哥身子尚未康复,家里没其它营养,全靠着这几个鸡蛋了。”
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望向门外。
都这个点了,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即便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大哥的腿万不可再用力了,但大哥是个闲不住的人,还是去了河边下地笼。
都怪他和阿洵力气太小了,除了能挖些野菜,什么都帮不了大哥。
他知道大哥想多赚些银子为爹娘赎身,他也想,他想爹娘了。
他听村里人讲,有钱的地主家最爱磋磨下人了。
也不知道爹娘在地主家有没有挨打?有没有被罚跪?有没有不给饭吃?
想到此,他眼泪就止不住地掉。
看得顾瑶一阵好笑,但笑过后又不禁有些心酸。
她只能轻声哄道:“阿沐,你别哭,你大哥固然需要补,但你和阿洵也需要补啊,瞧你们俩这小身板瘦的就跟黑豆芽菜儿似的。”
眼前的俩豆芽菜儿不仅瘦而且还黑乎乎的。
补丁摞补丁的衣裳,除了黑乎乎几乎不辨原来的色儿了。
想来也不奇怪。
本来就只有一件衣裳,再加上这个年岁的孩童正是贪玩的时候,每天都恨不得在泥潭里滚上两圈,能看见色儿才怪。
刚想叮嘱二人晚上务必洗澡时,顾瑶却是眼睛一亮,话锋一转道:“对了,我问你们俩,家里可有黄豆或绿豆来着?”
原主只知道吃,从来不下厨,即便下厨也只是两眼扫着矜贵的吃食,比如先前专供沈宴喝的人参汤,再比如鸡蛋、红糖......
总归什么矜贵,她往嘴里塞什么?
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家里是否有黄豆或绿豆来着?
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沈洵脱口而出道:“有的,爹娘临走时买了一些的,就放在......”
然话尚未说完,就被沈沐一手捂住了嘴巴:“别说,她定是偷银子没偷着,又改到米面上来了。”
语罢,他便立刻抱紧了怀里的鸡蛋。
而沈洵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赶紧心照不宣抓紧了口袋中的一两银子。
但到底不过七岁的孩子,俩孩子大眼睛却又忍不住地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顾瑶一看就明白了,当即大跨步走了过去,吓得沈沐和沈洵又哭了:“大嫂......家里吃得真不多了......呜呜......”
顾瑶一阵无奈,瞧瞧原主做的孽,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停下来,做出一个自认为极其真诚的笑容来:“阿沐、阿洵,你们别害怕,大嫂只是想用黄豆、绿豆发点芽菜儿出来,到时候咱们拿到集市上卖来换钱,如此一来,便可换取更多的鸡蛋了。”
依照原主的记忆,他们这个时代并未有芽菜儿,可以泡来一试,左右不过一把豆子的事。
果然一听换钱,两个孩子齐刷刷止住哭声。
沈洵顶着一个大鼻涕泡抽囊道:“大嫂......真的可以卖来换钱?”
沈沐则是一脸高深莫测道:“傻子,也就你信,即便真卖了钱也进不了咱们家,还得咱家出豆子。”
望着眼前虽是双胞胎,但完全各长各的兄弟俩,顾瑶不由嘴角抽搐。
“阿洵,你把鼻涕泡抹干净再说话。”
“阿沐,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便出钱买你两斤豆子如何?”
原本要去擤鼻子的沈洵闻此,顿时与沈沐呆愣在原地。
大嫂说什么来着?要花钱买他们的豆子?
大嫂不偷他们家银子就是好事,她居然还主动掏出腰包的银子来?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顾瑶豪情万丈掏出五文钱递给沈沐,大手一摆:“黄豆、绿豆各一斤,速速舀来!”
然后,她就见沈洵的鼻涕泡流进了黄豆中......
“呃......不要黄豆了,全部改要绿豆。”
绿豆五文钱一斤,一斤可发出十斤绿芽菜儿来,两天即可发,而黄豆虽然便宜一些,三文钱一斤,但一斤最多可发出七斤黄芽菜儿来,需要三天出芽,所以,总体下来,还是绿芽菜儿既成本低又效率快。
她不买黄豆,也合情合理吧?
沈洵一边擦着鼻涕泡,一边一脸的失落,一双小手甚是无处安放。
然后,顾瑶就给他画起大饼来:“阿洵,帮大嫂泡豆子来,等卖了钱也分你五文。”
“阿沐,帮大嫂烧火贴饼子。”
完后,又定定加了一句:“做给你大哥吃。”
画不画饼不重要,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沈宴吃不吃不重要,关键她得吃。
沈洵屁颠屁颠跑来泡豆子,而沈沐则是高傲的冷哼一声,烧起火来。
做饭本来就是他的活,谁也别想抢。
他可是严格把控每日食量之人。
爹娘去地主家做了奴才,估计要好久好久才能回家一次,现下他们家里只有一两银子,且他们家没了地,必须得精打细算,每一笔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但他还是没防住顾瑶,顾瑶竟又背着他打了三个鸡蛋。
顾瑶原本就想做个汤来着的,但扫视一圈,也没在厨房找到菜,却是发现筐子里有一把荠菜,想着应该是两小只从后山挖来的,所以,她细细清洗一番,切成条,混合着她刚才打的鸡蛋做了个蛋花汤。
只要她速度足够快,沈沐就对她无可奈何。
倒不是她故意为之,而是她初来乍到,尚未体验到这操蛋穷苦人生的悲催。
而且,她也是好心,沈宴身体尚未康复固然需要补,但两小只也正是长身体的季节,更需要补。
但她没想到,她好心却是办了坏事。
俩孩子望着满满的一锅蛋花汤直接就再次破防了。
沈宴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俩弟弟快要一脸哭了的情形。
但俩弟弟那水涔涔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小桌子上的蛋花汤和黑面饼子,甚至还吸了吸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