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渊苦着一张小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感觉浑身都在遭刮骨之痛。
脑海之中甚至已经无法思考问题。
再度缓了一会儿,他强行压下痛楚,眼眸余光瞟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丝毫不理解少年那话的意思。他这不是欠下个天大的人情吗?况且他连少年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就还清了?
现在更是连对方名字都没打听到。
岩洞中。
流云非与齐蚰晃晃悠悠走出,二人有说有笑。
居后的流云非的刚欲开口,便突然面色大变,几步跨出岩洞,眼光警惕的往四周瞟去。
察觉到外界很是缭乱的元精波动,齐蚰也是连忙跟上,一眼便看见正靠在一旁半死不活的林清渊。
瞧得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还有萎靡不振的气息,齐蚰急忙上前问道:“清渊怎么了?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齐蚰关心则乱的将手掌搭在林清渊左肩之上,顿时,还未回过神来的林清渊倒吸一口冷气,五官紧闭,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痴啊!清渊左手骨折了!你还搭着他,快去捡几根直树枝和藤条回来!”
发现周围除他们外已然没有半点生灵后,流云非这才围了上来,一把将齐蚰扯退半步,嗔怒道。
“喔喔!”
齐蚰应下一声,退向丛林,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堆狭长直木回来。
流云非接过,开始生疏的为他固定左手,惹得又是一阵惨叫响彻山林。
忙活许久,这只断手终于是被其固定好。
流云非一把将他背在背上,开始离开这破地方,齐蚰见状也是将三人,用以掩人耳目的包袱一齐背上,紧跟其后。
“边走边说吧,怎么回事?”流云非问道。
林清渊吞吞吐吐的将来龙去脉跟二人详细说道。
话毕,他当场愣住,刚刚少年打出的那套拳法,他居然已经差不多给全忘了!
听到林清渊几乎是死里逃生后,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还是流云非打破寂静:“不用有心理压力,我想……那人应该就是那头紫色狐狸变的,清渊,你还记得那人的气息吗?”
“我当时都快挂了,哪里有空理会这些?就算我有心也没这个力啊。”
“嗯……管他呢!既然人家说还清了,自然是最好。”
……
由于来时的马儿已经找不见,三人只得徒步走出炎戈岭。
因为没有办法确定方位,再加上有林清渊这么一个伤员在,所以他们走的并不快,两天的功夫才堪堪走出炎戈岭的地域范围。
这天傍晚,三人找到一座名叫清泉的小镇,这才明了了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
那张死板地图总算有了作用。
既然有了人迹,三人决定今天在此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清泉镇不算太大,但也有客栈,洗完澡,从流云非那里再度‘借’来两套衣物与银子后,三人将包袱丢在房中,准备出门。
林清渊去找药铺,胖子要去对面的饭店吃顿好的,流云非则是嫌弃饭菜口味不好,出门去找乐子。
三个小家伙兵分三路,谁也没提被流云非不知藏在哪儿的,另外那六十多枚妖核。
另外二人也曾隐蔽提过要陪着他,只是被林清渊果断拒绝。他不喜欢被人过度关注的感觉,况且就算他真的对上那个被流云非发现,一直藏头露尾跟来的宵小鼠辈……其实也有不少把握的。
出了客栈,林清渊慢慢悠悠在大街小巷溜达许久,却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他面色古怪,在一棵杨树边上停了脚步。
这棵杨树显然是没被打理好,这才立秋,杨树叶便已经掉落了绝大多数,光秃秃的枯树枝上只剩下片片零星黄叶吊在上面,看上去很是凄惨。
林清渊仰着头,一言不发,指间露出一截针芒。
秋风吹过,毫无动静。
他又蹙了蹙眉,将金针给收了回去,背着手,走进一旁的药铺。
这座药铺规模不大,里面只容得下几排药架。药架一看就有些的年头,都被擦出了光泽,上面盛放着一些药材和医书。
掌柜看模样的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此刻正拿着一本医书,像是在苦苦钻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林清渊也没有打扰老人的意思,开始独自在药架旁转悠。
转到一半,林清渊突然在一处角落停步,惊奇的看着药架上几株如野草般泛黄的草药,拿起一株仔细打量一二,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这是?乌金草?”
他稚嫩的声音总算惊动了掌柜。
老人放下医书,拄着拐杖不急不缓的走来。
见着林清渊手中的植物,顿感疑惑道,“小家伙,你认识这个?”
当初,这东西只是他孙女随意从山上取下来,当做过家家玩的,他还以为是杂草来着。
然而事实上,这根草除了有些坚韧外,好像的确和杂草无异。
林清渊点点头,当初突然出现的那本《灵枢》上,最后几页便是记载着几处奇怪的药方。药方上所有草药都配有图片和特征,但他阅读众多医书也没有听说过,没想到今日在这能看见一种。
心念一动,体内金针便快速闪过将乌金草戳出一个窟窿,流出金色的草汁。
瞧见这一幕,他更加确信这便是那一味药材。
林清渊转过身,问道,“老伯,这味药材怎么卖?”
“不要钱,但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味药材是什么?”
见着老人摇头向他请教,林清渊不敢敷衍,斟酌一二,神色认真道:“这叫乌金草,其实不能算做药材。有一定的毒性,一般长于金石之上,枝叶坚韧,形似野草,生命力格外强大,不能直接服用……”
老人略有所思,倒是不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刚想问林清渊为什么要买这个,却又突然发觉自己管得太多,便笑呵呵的的罢罢手,道:“那这几株乌金草你都拿走吧,反正老头子我也不识货。”
“那老伯,我可不客气了。”
闻言,林清渊一喜,一把将乌金草揣入怀中,那模样生怕老人反悔,惹得后者一阵大笑。
“老伯,我还想要点接木骨,忍冬藤,凤尾草,皂角刺,红景天,白牛枳和一些绷带,你这有吗?”林清渊想起正事,指着被流云非用宽大树叶卷得丑不拉几的左手道,毕竟骨折可不是一件小事,就算他是修士,想要痊愈也得要点时间。
而且还不能保证彻底根治,还得去宗门看看有没有续骨的灵丹妙药。
老人听闻,刚欲说话,门外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余老!余老!我……我爷爷的病又复发了,您能不能快去看看?”
林清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裙的中年女子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面色潮红的朝里面喊着,显然是匆忙赶来。
但她却只是满脸焦急,似乎是不敢擅自闯入,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嘴中的话语,希望能马上将里面的余老给请出来。
突然,林清渊寒从脚起,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门外女子体外缭乱的元精波动每一缕都不逊于他,那他口中的余老……
果然,老人笑眯眯的递上一卷纱布,本是浑浊的双眼愈发清明,发出邀请:“小家伙,东西我有,但眼下我要我要去治病,要不你陪老头子我去趟全家?”
“好……好啊。”
林清渊有些欲哭无泪的接过绷带,勉强挤出个笑容,不敢不从。
如今这个世道怎么回事?随意逛逛,买副药都能随意碰到一位不知跟脚的高人……这以后要是碰见个暴躁的,他又不小心惹恼了人家,随手呼死自己该怎么办?
“小家伙,我可是为你好。”
眼见林清渊不情不愿的,余老汗颜,干脆道破:“告诉你也无妨,你有个仇家正躲在暗处,已经不止一两次想要对你动手了。就你现在这副模样,不跟我走,待会儿小命都要没了。”
林清渊依旧是苦着一张脸作揖:“多谢余老前辈。”
“别笑得那么牵强嘛。我告诉你,全家大小姐可是一个大美人。跟老头子我去过过眼福不也挺好吗?对了,小家伙你叫啥呀?”
余老拄着拐杖往外走去,一时间有些郁闷。他长得像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吗?平时在这一带的口碑一直也是颇好啊?难道是这娃子本就笑得这么寒碜?
“小子林清渊。”
林清渊急忙跟上,搀扶着老人。
他对美人可没有半点兴趣,毕竟他还小,实力也弱,女人只会徒增烦扰。眼下他只想快些结束,把药材拿到手就撤。
老人慢悠悠走到门口,见着来人,不急不缓寒暄道,“芸萱,你来了。”
那被称作芸萱的女子很是慌乱,见着老人出来,连忙跪在地上急道:“余老!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爷爷,爷爷刚刚旧病复发,已经咳出真血来了!”
“这么严重?不应该啊?”
余老听言,眉头紧皱,喃喃自语,一把拎起林清渊和全芸萱,化作一道残影奔向全家。
林清渊只觉得脚下突然悬空,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数息之后,他已经出现在一个略显昏暗的房间。
他稳了稳心神。
这座房间中央处是一张大床,此刻床上正躺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老人气息十分不稳,血迹从他七窍中不断流出,旁边正有着一女子拿着毛巾坐在床沿不断给老人擦拭面庞。
女子模样二十来岁,长着一张瓜子脸,侧颜极美。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肌肤如白玉,一袭黑发自然垂落在腰间,再配上一袭白裙,的确宛如天仙一般。
再往后看,这里正围着一群人,气息一个比一个雄厚。
甚至有一名中年男子,气息厚重如山岳,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见着三人突然出现,众人抱拳以示尊敬,正在床上擦汗的女子连忙对着老人急道:“余老!您快……”
“卯儿,不得无礼!”
女子话语未完,人群之中,一威武男子便出声呵斥道。
“哎,年轻人嘛,没事的。”
余老无所谓的罢罢手,快步走到床边,扯上老人的衣袖为其把脉。
林清渊瞧见女子正颜,心头一紧,有些挪不开目光了。女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与语气,恐怕连神仙见了都会心动,更何况是林清渊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不过,他这股子激动劲马上便是平息了下来,跟他心目中的那个倩影比起来,好像还是差了点。
突然,林清渊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玉手正拧着他腰间肉转了一圈。
林清渊吃痛,但也不敢做声。目光向后瞥去,那只玉手的主人居然是柳嫣然!不仅是他,还有在一旁脸色病态般铁青的流云非。
柳嫣然仍是一袭红袍,另一只手正扯着流云非的耳朵,恬笑的盯着他看,看的他不寒而栗。
流云非面庞扭曲,看模样恐怕力道也是不轻。
“为什么?”
林清渊对着柳嫣然扯出个嘴型,他好像啥也没做吧?
后者意会,笑容更甚,声音直接在他们心田响起:
“师姐欺负师弟,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情需要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