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清渊真正苏醒时,已是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是被揍醒来的。
随着范无咎最后一个拳头落在他的脸颊上,又有一团鬼东西来到了这里。临了面,他们的交谈声林清渊倒是听得清楚。
“别再闹了,簿子变了,赵玉竹寿元未尽,不能再拘她的魂魄。”
“喔……”
不等范无咎接话茬,林清渊满脸扭曲的犟嘴道:“我呸!这是什么晦气话?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死了,玉竹师姐都不会死!”
“咦?有点意思,这家伙怎么……”
‘鬼东西’接下来的惊疑声音被范无咎给打断:“别叨这么多,这家伙除了福缘深,也就剩下嘴巴硬了。”
“我现在再多看他一眼都糟心,你赶紧给他一闷棍,散掉这部分记忆。老子分身要归位了……嘶!被他揍了两下,居然还真有点疼?”
“他有些特殊,一棍怕是散不了喔。”
“那你就多抡两闷棍啊!”
脑门接连挨上七八棍后,林清渊直接被惊醒了来,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回想起噩梦的起始,他陷入沉思同时还觉得大为奇怪。这梦怎么会这么扯?莫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以后得少听流云非扯犊子。
缓过口气后,林清渊很快就没空理会这茬了。
因为随着他的惊醒,萦绕在周身的残余药味也被他猛地吸入。那清新中略带闷腐的味道,差点没把他给熏吐了。
皱着眼眉,林清渊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当他察觉到两旁的几团大粽子中,弥漫着的是属于赵玉竹三人的萎靡气息后,那本是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紧绷起来!尤其是周围还杂七杂八的散落着各种血迹与药渣,更是让他大感不妙。
很难想象,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守在洞口处那道背影,让林清渊颇有些意外。尽管茯苓没有转过身,但他还是从那无二的气质中,一下子就给认了出来。
元精运转间,裹住他全身的绷带便是瞬间崩断,化作白条四散。
林清渊挣扎着想要站起,可牵扯到的肌肉却是让他面色骤然僵住,睫毛轻颤,倒吸一口冷气。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眼角的余光飞速扫过自身,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同样也是伤得极重!
如今他身上那一袭鱼纹白衣,已经差不多碎成了烂布条,东一块,西一块。身上的伤势极多,大大小小血口子数不胜数,各处伤口都还没彻底愈合。淤青、肿胀多达数十余处,堵塞了经脉。
他的汗液滑下,混合着干涸的血迹与尚未吸收完全的药膏、草药粘黏在一起,因为长时间没有更换,而导致传出一股惊人的腥臭!
似乎是被这股味道熏着了,林清渊屈胳膊抬腿之际,茯苓难得睁开了双眸,数张符箓在她有意的操控下飞出袖口,悬空飘到岩壁之上,与其紧紧贴合。
黄纸符箓上灵光闪过,下一刻,四周的血腥污浊之气便被逐渐吸纳入符箓之中。
这张符箓他认得,涤荡符,很是常见而又实用的一品符箓。作用无非就是在有限的空间内净身去污,对付如今这种情况是最好不过。当初流云非也教过他,只不过他资质不够,学了一周的时间也没能成功将其篆刻下来,迷迷糊糊会了个七七八八。
自身腥臭味让得林清渊的面色格外羞红,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上传来的疼痛感。
“多谢茯姐姐!”
压下诸多情愫,他最终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谢。
他和茯苓之间没有过多的交集,只是从流云非嘴中听说此女性子高冷,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主。但在他看来,茯苓之前在乌溪镇,也算半个志同道合之人。再加上这次的救命之恩,护法之情,若不是怕茯苓不喜,恐怕他都会以茯前辈相称。
茯苓微微偏过头来,露出半颜,朱唇微张,却是顿了顿。语气中破天荒的夹杂着点点柔情,没有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来:“不用客气,是我欠赵玉竹的。”
说着,茯苓再度坐正的身躯,闭目不语。
知道茯苓不擅长交谈,林清渊识趣闭嘴,不在扯开话题,默默将这份好意与一些疑惑压在心底。只是他刚准备运气疗伤,稳固一下已经没了气旋的修为,四张狰狞面具突然落在了他身前。
林清渊浑身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经破相的脸颊,微微沉默,难得联想到了很多。
这一刻,他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容颜,而是在祈祷:老大那秀气喜人的面容,可千万千万不要毁得同他一般……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过多久,流云非和赵玉竹便是先后醒了过来。
二人对待周围陌生环境的反应,并不比他好上多少。状态同样也是极差,血污满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赵玉竹,她的情况要比林清渊想象的还要更糟!
盯着老大如今比手中的恶鬼面具还要狰狞一些的面容,林清渊的心都是在滴血,哆嗦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流云非对此倒是坦然,单手一招,便是取来两张面具,默默递给师姐。
后者微微轻叹口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一般,只是轻轻揭过。
而随着两人的苏醒,茯苓也再度偏过头来,直视起淡然带上恶鬼面具的赵玉竹。
她以极其冷淡的语气说了句废话,“醒了。”
“醒了。”
赵玉竹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心中将这次被逼入险境的原因,全归于自己头上,暗骂自己的无能与轻敌。不仅是把呆子辛辛苦苦凝聚出来的气旋给吞了,还拖了后腿,更别说最后还没有将他们给带回安全地界。
这要不是偶然遇到了茯苓,他们的下场恐怕……
想到这,赵玉竹更是羞愧难当,强忍着十指钻心之痛,死咬牙关。认认真真的对着茯苓低眉作揖,真诚道谢:“多谢茯姐姐的救命之恩!”
这一礼下去,流云非二人也是连忙跟着行礼。
茯苓愣住,这一幕仿佛是带她回到了那日的苗家后山,而她的反应也是如同那一日的赵玉竹一般无二……
狠狠打过个寒颤,随即茯苓连忙转过身去,咬紧朱唇,本是澄明的心境在此刻逐渐缭乱……良久,她这才强行平复下心底的怪异感觉,冷淡的语气依旧,“不必如此,还你个人情罢儿。”
至于为了救四人一命,耗费的诸多天材地宝、珍贵罕物,那是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