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国。
古音镇。
……
“大爷,跟你打听个事儿,这镇子是不是改名字了?”
“喝,还说呢!也不知道哪儿挨千刀的,说是进了我们这镇子就没碰见过好事,配不上那个福字,就施展神仙手段,把那个‘福’字诘揭走了。我们虽是有理,但也惹不起他们,镇子就干脆改了名字呗。”
“诶嘿?外生,大白天带个鬼面具,这得多晦气啊!赶紧摘掉!摘掉!”
“喔喔,谢谢……”
……
经过镇门口一番简单的询问,流云非也终于确定,他没找错地方。
只是如今这沧海桑田的,什么都变了。本是龙凤鸣翔的风水局,已经被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白虎抬头的煞局。
就连当初那个与他颇有渊源的‘福’字,也被有心人取走。
也难怪本是欣欣向荣的大气象,会变成如今的荒凉死气,镇子规模愈发变小。
若是施展某些术法,甚至还能见着,残留在镇中被明显动过手脚的痕迹。就连生活在镇中的凡人,明堂处都有一团蒙蒙黑雾,煞气缠身,怕是没多少年的寿命了。
‘看来这里也没能幸免于难,里面的东西,大概已经被洗劫一空了吧,这一趟怕是得无功而返……也不知道清渊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既然我会被送到古音镇不远处,那想来,他们也应该差不多吧?’
流云非低头沉思着,从镇口逐渐步入。
周围的人流量很少,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挂着一抹病态。老老少少,鲜有壮年汉子,就算偶然间碰见一位,那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残障人士。
流云非眉梢微蹙,觉得有些不对劲。
随着愈发的深入,尽管没有刻意去看,但常年谨慎遗留下的习惯,还是让流云非知道,远处正有一个黑影在飞速朝这赶来。
那是一名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略大的齐胸裙,头别一根长玉簪子,鬓角挂面纱,眼眉清澈。一条二十二连珍玲链被她叠成两抟,勉强缠套在脖颈,她也不嫌勒得慌。手腕穿着两对成色极好的翡青玉镯……
好吧,小姑娘那截手腕根本就卡不上镯子的,只是被她提在手心,随着她的飞奔而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滑落。
再之下,流云非就没眼看下去了。
明明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却是一袭妇人打扮,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味道,他是着实欣赏不过来。
小姑娘脚力飞速,眨眼间便要到跟前。
流云非默默朝左边横移而去,想要让出条道来。
却不曾想,那姑娘也是如同他一般改变了路线,满脸的错愕。
“你左我右!”
听着姑娘的出言提醒,流云非果断照做。
可结果却是二人撞了个满怀。
流云非甚至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来碰瓷的。
好在,对方手中的镯子攥得够紧,踉跄着后退几步,这才没有酿成悲剧。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一阵迷糊之中,那姑娘还未抬头,便是率先嗔怒开口。语气蛮横,显然还没意识到是她自己下错了指令。
流云非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想与她多作计较。
“你娘没教过你,撞了人要认错吗?一句道歉都不会说,你是个瞎子,还是哑巴……”
小姑娘好好提了提自己束胸的位置,免得滑落,这才抬起头来。她本来还想再骂上两句来着的,可当她立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恐怖无比的憎鬼面具时,小姑娘当场便是吓得一声大叫,“鬼啊!”
之后也顾不上其他,攥紧镯子,撒丫子就往回跑。
流云非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小姑娘已经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流云非便只好摸了摸鼻子,将嘴边多余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顶着周围人群投来的异样目光,流云非依旧闲庭信步,继续上前。想要凭着记忆,找到当初那座小面摊的位置,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还有小贩尚在此处卖吃食啊?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味道会变成啥样。
寻路许久。
他的脚步在某一刻突然一凝。
流云非扭头望去,便见身侧是一座名为“有凤来仪”的闭门酒楼。
愣神间,流云非再次与从酒楼偏门出入的某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这谁啊?没长眼睛?!”
又是熟悉的骄横声入耳,流云非觉得大为蹊跷,他这才入镇子多久啊?怎么会这么巧,连续撞见两次?
“又是你!大白天装神弄鬼的,这是吓唬谁呢!说!你是不是我娘亲请来,专门半夜三更吓唬我的?”
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只是这次她倒是不怕了。
此刻,她面上的薄纱已经取下,身上除了那身裙子,其他的贵重珠宝都是不见。那张露出的似被小猫挠过的脸颊,即使是被清洗过,但还是能够看见上面残留的,曾涂抹有浓厚胭脂水粉的痕迹。
“你是谁!”
流云非微退半步,下意识将手别去背后。
“哼?你连我都不认识?我可是古音镇大名鼎鼎的第二高手!闫菁是也!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就敢来吓唬我?”
眼见自己似乎占了上风,小姑娘双臂抱胸,昂着脑袋,踮着脚,尽量不让自己的气势弱上一筹,脸上尽显一副‘我是高手’模样。
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意会错了意思。
还不等流云非得出个结论,一声暴喝突然至酒楼内传出。
“闫菁!叫你洗脸呢,又跑哪儿去胡闹了!”
声音入耳,小姑娘吓得浑身一哆嗦。眸光飞速朝着门内一瞟,眉宇间显得有些焦急,底气不足的继续叫嚣着,只是这次声音小了许多。
“这次就先放过你!你给我等着,等我成亲回来,第一时间就把你屁股揍开花!”
言罢,闫菁身形一闪,想要在酒楼内的人儿出来之前,溜出他们的视线范围。
可流云非却是不偏不倚的堵截在了闫菁的必经之路上。
“你干什么!”
闫菁有些恼火,可听闻后方的脚步已经迅速靠近,她也顾不上跟流云非计较。当机立断,迅速更换路线,想要绕开这个喜欢吓人的家伙。
可流云非已经打定主意,要强行打乱事件的走向。
他脚步再次一横,止住野蛮丫头的进势,又拈出一张符箓,贴在她脑门顶上。
闫菁显然毫无防备,她惊呼一声,脑袋上传出的一股巨力,让得他瞬间一头栽下,狠狠给流云非磕了个响头。
砰。
掷地有声。
流云非也顺势蹲下,取回了符箓,想要顺着女孩这个“线头”,寻找此局脉络。
“你在干什么!”
可这时,酒楼门口已经走出一位妇人。
妇人面貌与闫菁有着四五分相似之处,服饰简单而朴素,身材曼妙。明明不见半点富贵气,可单单是举手投足间的种种气质,却也衬托得她像是个富贵人。
妇人从门内走出,满脸怒容的俯下身子,一把拧住闫菁的耳朵,将她给揪了起来,“天天胡闹,尽会给我丢人现眼!让你洗把脸,又跑出来干嘛?!”
“呀呀呀!痛!痛!痛!娘亲快撒手!”
闫菁满脸悲催,额头已经磕破了皮,立竿见影的鼓起一个大包来。
可妇人见她这般模样,却是没有半点怜惜,反倒更加加大了力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你让我说了什么好?才屁点大,就天天想着去成亲,成亲,跟王家小子在哪胡闹不好?偏偏跑去别人坟头玩过家家!那是你该去的地吗?啊?还偷吃人家贡品!你是怎么想的?看我待会儿不把你屁股都揍开花!”
“娘亲我错了,错了……”
周围行人匆匆,没有驻足,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也不劝止,显然是对闫菁这个活宝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