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雪背过身去,望着波涛汹涌,粼粼波光的河水,脸上浮现决绝之色,足足过了半晌,这才听她轻轻唤道:
“王川!”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刃,一手抓着束好的长发,接着便听唰的一声,那一头青丝秀发被割断。
叶初雪呆呆望着手中秀发,面露苦笑,那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的灭门。
这一刻,仿佛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她缓缓闭上眼睛,猛地一甩手中秀发,那发丝随河风飘荡,犹如秋天那飘荡的芦苇,随风远去。
独留一头短发,被河风轻轻扶起。
“太碍事了!”
说罢,叶初雪迈步朝自己所在阵营走去。
王川呆呆地看着那飘远的秀发,轻轻一叹,他知道,这次真恩断义绝了,两人从此将再无半分情谊。
以往虽然喊打喊杀,但真到这一刻,他难免心中一阵酸楚。
王川抬起头,望着碧蓝如海的天空,感慨道:
“绝情绝义,何其难啊!”
说罢,他转身往回而去。
官道上,河水旁,一男一女背道而驰,那河水哗啦啦作响,河风吹得两人衣袍在空中翩翩起舞。
而两人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回头,似乎两人肩上都担着千斤重担,和有着不能回头的理由。
“为何如此固执……为何如此固执,明明我们可以…可以…”
叶初雪披着厚重的黑甲,披头散发,灰色的眸子蓄满泪水,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她一步深一步浅,来到大军前。
见此一幕,那些士卒和将领纷纷低下脑袋,噤若寒蝉,不敢抬眸直视这位统帅。
便听一道极其深沉雄浑的声音,在所有将士耳边犹如雷霆般炸响。
“杀!”
一时间,前方甲士开始挺进,一名名甲士越过叶初雪身旁,紧接着,喊杀声响彻一线天,甚至谷外的人都能依稀听见。
王川一方,韩平指挥着甲士迎了上去。
短短一百米,双方转瞬间,便陷入短兵相接,刀盾兵顶在前方,长矛手从空隙中狠狠刺出,每一次全力向前捅去,便会听见一阵哀嚎声。
不知过了多久,河岸不宽的官道上,血流漂杵,尸横遍野,丝丝细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条鲜红的小流,汇入官道旁的大河中,将大河染红一半。
那波涛汹涌的河面上,漂流着一具具尸体,惨不忍睹。
刀枪剑戟插满官道,双方之间各自填进去了一千人,一比一的伤亡,注定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斗。
短暂的停息,预示着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大人,我们带来的两千精锐,已经没了一千。”
李项平和李项羽满脸心疼地望着王川。
王川同样心在滴血,但他相信韩平的决策,第一梯队用带来的一千精锐,后五梯队用收拢的溃兵。
而且韩平还特意解释过,叶初雪后续肯定也会用降兵,这种炮灰式的作战,就该用炮灰去打。
毕竟精锐谁不心疼。
于是他抬起手,看着李家兄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无碍,相信韩平的决策,这时候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你二人去将平阳府那一千精锐溃兵,和我们剩下的一千精锐,按照韩平的计划,先撤,记住,这事绝不能走漏任何风声,明白吗?”
见王川一脸正色,李项平和李项羽相视一眼,也意识到,这时候最好不要干涉制定好的计划。
于是两人同时点头:
“是,大人!”
王川笑了笑,接着摆了摆手,再次叮嘱道:
“去吧,务必将事情办好,记住千万别走漏消息,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布防。”
两人重重点点头,转身就走。
王川则是爬上一颗大石头,远远望着那惨烈无比的战场,剩余的五支千人队,整整齐齐从前往后排列,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河岸的官道上。
然而,敌人的队伍,远远不止五个千人队,而一支千人队,从打到结束,却是最多两个时辰,就会打得干干净净。
不由暗道:
“韩平高明啊!”
“先是将六支千人队压上去,混淆视听,让敌人拿不准我方具体人数,拼完两个千人队,就将即时退至防御工事后,围绕据点而打。”
“这一方面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又能让敌人一时半会儿,不敢贸然继续攻打,毕竟敌人士气受挫,至少要喘口气。”
……
宁王先锋大军。
中军大帐。
“大人,前方死了两千人,后面的人不敢上了。”
一名士卒急匆匆跑进大帐禀报道。
叶初雪皱了皱眉,她就知道,这些降兵就是一群墙头草,根本抗不住这种比例的伤亡,战斗意志也不高。
但她并不想将精锐派上去。
于是摆了摆手,下令道:
“传令下去,将人撤出来原地调整一日,后日继续攻打。”
那士卒低垂着头,拱手领命道:
“是,大人。”
在那士卒离开大帐后,坐着的赵松缓缓开了口:
“我上次去王川大营时,在大帐中见到一个人,那人我见过,我游历北方,在一个州府见过这人,那人叫韩平,在地方名声很响,从小就有着不俗的军事造诣,而且那里的卫所将领也连连称赞此人,说此人不凡。”
听闻此言,叶初雪挑了挑眉,心中疑惑豁然开朗,她才奇怪,为什么王川会出现在安庆府,原来是出自此人之手。
她眼底闪过杀意,嘴角翘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冰冷又无情,说道:
“将这人的情况弄清楚,然后将这人的生平事迹,以及家庭情况,和生平喜好,全都告诉我,我限你半月内查清楚,有没有问题?”
赵松轻轻一笑,缓缓起身,拱手道:
“放心,半月时间足够了,不过你还是要提防着这人,小心为妙,莫误了宁王大业。”
叶初雪嘴角一笑,食指轻轻敲击桌案,说道:
“这无需你提醒我,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不该管的别管。”
赵松被这话堵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嘴巴上下张合,最终半句话就没吐出,默默退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