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痛苦可以缓解痛苦。
海潮如同夜晚的月光。
水光粼粼。
江若川的脸在枕头里闷出了汗。
“席凉我好痛……”
哽咽与呢喃淹没在昏暗的房间里。
席凉抹去他潮湿的发尾，动作轻缓得像月光洒在水面上。
只有一圈圈的涟漪，只有一点点的波澜。
可江若川还是喊痛。
席凉无奈，一忍再忍。
星辰的闪烁忽明忽暗，痛苦与快意忽强忽弱。
信息素排异反应比大衣温暖，比刺进心脏的钢针更柔和。
江若川的泪再次涌起来。
他带着哭腔和崩溃说:
“席凉，我没得选择。”
……
睡了三天。
江若川在昏暗的房间里醒来时，席凉已经不在了。
江若川看了一下时间，这个点，席凉应该在控制指挥中心。
他洗了个澡，穿上那件蔚蓝色制服，从床边书桌上拿起粉色指骨，把黑色链条挂在自己脖颈处，小心翼翼地把指骨放进自己的衣襟里。
江若川刚走到机甲发送台，轻甲1011已经起飞，他目送着，忽然身后多了一件披风。
席凉接到消息急匆匆赶过来，鬼知道他看到轻甲出仓时，心底有多慌。
指挥官的披风，金丝绣着橄榄枝，江若川一摸衣料就知道是席凉来了。
身后的席凉呼吸微沉，江若川不知道他用多快的速度赶来，但一定不慢。
江若川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只是略带安慰道:“我不会走的，我绝不会轻易离开你。”
席凉从他身后揽过他的腰:“你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你不能告诉我。”
“格兰特斯恩让你觉得危险，远征军不足以保护安溪，所以你将人送走。”
“你迟早会走，你只是安慰我。”
“如果离开能让你觉得安全，江若川，我允许你离开远征军，离开我。但是你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你不能保证……”
席凉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如果你不能保证……我就强制保障你的安全。”
江若川扬起清晰的下颌线，摸了摸席凉那颗眼下痣，眸光在微光下格外柔情。
“我不会走的，我绝不会轻易离开你。”
还是一样的话，还是温柔的语气。
江若川手指划到他的唇边，喃喃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记得去救我。”
“没有说谎，没有违心。”
席凉望着他的背光而显得格外阴霾的眼睛，回答：“风雨无阻。”
发送台空旷，微风习习，带着凉意。江若川觉得冷，贴紧了唯一的热源。
席凉大手一捞，江若川整个人腾空起来，抱着他已经成为席凉下意识的动作。
他将江若川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他格外喜欢这种侵占性很强的动作。
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食物，塞进了江若川唇齿间。
江若川含着东西，口齿不清问:“什么东西？”
入口甘甜绵密，不等席凉回答，他已经猜出来了。
“答应你的蜜蜂毛栗。”席凉顾不上发送台上巡逻的军卫，直接抱着人离开。
“私运过来的？”江若川眸光微闪。
席凉的顿了半秒钟，笑道:“算是吧。”
鸿渊声音突然传来:“长官严选，我保证粒粒饱满，香甜绵密。”
这段时间长官和江若川相处模式越来越亲密，鸿渊长期处于被长官禁言状态。
今日长官怕人跑了，急得忘记设置禁言。
江若川这才意识到，席凉在沙漏星系凶险的战局中，还偷空去云见星给他摘毛栗。
云见星生长的植物与地球不同，毛栗树也只是一种果实与板栗相似的植物。
毛栗树带刺，微毒，经过云见花的浸泡才能去除毒性。云见花的生长条件比较苛刻，生长在悬崖峭壁间，一株只有一朵花，花开一分钟，转瞬即逝。
经过云见花浸泡过的毛栗，会有独特馥郁的香气，口感更好。
江若川口中回甘，馥郁清香从舌根浮起，直抵达上颚。
席凉:“好吃吗？还有一些放在你房间，剩下一半，我下次做给你吃。”
江若川去掏他袖口却没掏到。
席凉笑了笑，问:“还想吃？”
江若川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席凉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江若川的房间，桌子上果然放着一盘，还是冒着热气的。
江若川坐上椅子，递了一个塞进席凉嘴边，席凉就着他的手吃完，嗯了一声，“味道确实不错。”
后调的花香最为特别。
“听说一周后天鹅星过年节，会有盛大的烟火，你陪我一同去看看吧。”
江若川眼眸平静。
席凉呼吸一窒。
天鹅星的年节是延续联盟的习俗，但这句话不是江若川的习惯。
江若川对联盟一切节日习俗都不敏感，绝不会临时起意去看烟花。
席凉望着他，江若川透着宝石一样莹润光泽的黑色瞳孔一眨不眨，看得席凉一颗心慢慢沉下去，嘴上却还是回道:“好，我陪你去。”
*
三天后，首都星大雪纷飞的。天鹅星也下起初雪，年节的氛围越来越浓。
远星带驻守太空边境的远征军经历了斯恩上将回归后，各司其职，恢复平静。
江若川日常督军，顺带检查军务。
格兰特斯恩极为聪敏，他既不插手军务，也不在混沌号以视察为名义四处逛逛。
这几天，格兰特斯恩像是消失了一样，躲在自己的贵宾室里不出门。
江若川布好局，可还是不安心。
巡视结束后，江若川回到房间，却看到双人桌上放着一张粉色卡纸。
终于，来了。
江若川眼底并不意外，他拿起纸，看到了一行清秀的赤色小楷。
“弟弟，姐姐想你了。现在立刻回家吧。”
姜寒鲛阴郁的声音像毒蛇从脚底爬过，冷得叫人恶心。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粉色卡纸左上角燃起火花，一点一点蔓延，直到烧成灰烬，江若川才松手。
灰尘落地又弹起，像雪花在空中飞舞。
江若川望着舷窗外，漆黑的宇宙无声无息，他沉默而安静地看了一分钟星星。
接着，他穿上了蔚蓝色军服，披上席凉给的金色橄榄枝披风，全副武装，来到了轻甲发送台。
按下002号轻甲的启航键，江若川裹紧了披风，可还是觉得冷。
精神力覆盖轻甲，足够让它在混沌号的雷达下隐身，就连席凉的精神力也无法捕捉。
兴许是有些冷，江若川临别前还是回头朝着发送台看了一眼。
没看到人。
江若川回过头继续往前时，轻甲却被一道强硬的精神力侵入。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