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秋高气爽是最好的形容。
皇宫的演武场上,胡亥身着华服,身姿挺拔如松,原来是在大殿里坐不住,出来活动活动。只见他眼神专注而锐利,右手稳稳地握住雕龙长弓,左手熟练地搭上一支羽箭。
皇帝微微侧身,将弓拉满,松手。
“中!”胡亥低喝了一声。
“笃!”
“笃!”
第二支连珠箭也牢牢的钉在靶心。
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李斯缓缓走近,今天不是休沐,他来的还是比较快的。
李斯身着庄重的官服,衣袂飘飘,神色肃穆。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微微凝重的表情,看起来前几次私下奏对给他的印象比较差,这是已经准备迎接暴风雨了。
随着丞相的靠近,演武场上的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老臣参见陛下。”
听到丞相的喊话,胡亥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过来坐吧,不必拘礼。朕刚命人打制了一把胡椅,可以试试,对腿脚有好处。”
李斯略略迟疑,终是回道:“诺。”
坐上去后,李斯挪了两下臀部,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单说腿脚上的感受,确实好了很多。
“陛下,敢问陛下相召是为何事?”
胡亥开朗的笑了笑,指了指靶子,“寡人射的准吗?”
李斯有些无奈,怎么又这样,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要干什么嘛?
他看了眼大概在一百五十步的箭靶,抚着胡须说道:“陛下之文武,都是极好的。”其实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好了,这个距离他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既然皇帝显摆了,那就顺着说呗。
胡亥把宝弓丢向一旁的寺人,太监手忙脚乱的接过宝弓,他则转身走向一旁的桌子。
这个年代,有铁锅的不多,能炒茶的就更少了。
胡亥制止离栾的动作,亲自拿起紫陶茶壶,一股清冽的绿茶注入杯中。
他眼睛盯着茶杯,口中说道:“左相,朕练武,是为了护住自己这周身十丈安稳,若有一日,有人敢学蔺相如跟朕讲什么【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朕就亲手砍了他。”
三杯茶很快就各有八分满了。
拿起一杯,递给一旁的李斯,在皇帝的示意下,李斯勉强坐着没动,弯腰伸手,有些局促的接过了皇帝亲手倒的茶水。
他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是在想着,皇帝这回一开始就这么礼遇自己,又是准备干什么?皇帝真是个【传统贵族】啊,回顾过去,没有一次礼贤下士是白搞的。
自己这把老骨头真快扛不住了,别逮着我一个人薅了行吗?!
正想张口敷衍一下皇帝的话,却又听皇帝接着说道:“十丈之外、百里之内,想来也是安全的,朕有左相、有中尉、有蓝田都尉、有卫尉、有郎中令……想来,没有什么敌人能在百里内威胁到朕。”
“可是,朕还有一个忧虑。”
“陛下请讲,想必天下的子民都愿意为陛下分忧。”李斯惯常捧哏道。
“阿父之前巡回天下,唔,应该是第三次的时候,寡人记得阿父在博浪沙曾遭遇刺杀,如果不是做了多种防护手段,结局当真难料。”
“以我父的威望与功劳,天下尚且不平定,朕又怎么能彻底安心呢。”
“因此,哪怕朕的周身十丈安稳,百里安定,却依然担忧这万里天下啊。”
李斯默然:“君上所虑臣明白了,陛下可是要增强地方的治安力量?”
胡亥摇摇头,拿起自己的那一杯茶,呷了一口。
“保甲制已经完善,不需要对地方多加烦扰,多出来的治安力量,只会增加秋收农人的负担。”
又道:“左相,你知道在博浪沙谋划刺杀先帝的那个人是谁吗?”
“臣实不知,臣记得当时先帝命军队在当地大索十日,却无有所获。”
李斯回忆道,然后又讲出自己的判断:“另外……事后分析来看,鉴于刺杀之人对于地形的选择,以及事后立刻销声匿迹等手法,这恐怕不是什么刁民山匪做的。”
胡亥颔首。“那里沙丘连绵起伏,荆棘丛生,还有沼泽、水洼,简直能称得上荒无人烟,行走起来十分困难。
而且北临黄河,南临官渡河。刺客要是没读过几本书,怎么可能如此蓄意埋伏。刺杀皇帝后还安然逃脱,简直神了。”
胡亥没提的是,历史上的这个人还成功完成了自己的夙愿,向秦帝国复仇!
胡亥直接揭晓了谜底。
“这是昔日六国的贵族做的,阿父统一天下这么多年,他们没有成为国家的顺民,反而处处与国家作对,他们没有一日甘心失败,他们在串联!朕感受到了。”
李斯点头,心里想的是——皇帝这是把帽子扣六国之人头上了啊,这就是皇帝叫自己来的原因吗?新帝打算进一步打压六国遗民了?
“是张良。”
啊?李斯懵懵的抬头,谁?张良是谁?
“博浪沙刺秦者,是张良。”
李斯皱眉思索,试探着问道:“韩国张氏?”
“正是。”
“臣回去后就令人去找到他们,连根拔起!为陛下解除心患,为先帝复仇。”李斯立刻同仇敌忾的说道,虽然他并不确定皇帝是不是随便指了个人,张良也许只是皇帝立的靶子,借其生事而已。
“左相有心了,不过此事不急,已经容了他们这么久了,不慌,他们的大好头颅,就暂且留着吧,朕对韩国旧贵族另有安排,不能让张氏坏了大局。”
李斯这下真有些懵了。
“寡人的意思是现在地方不稳、盗贼横行,阿父在时便有博浪沙刺秦,朕现在初登基,威望不如先帝,对臣民的恩情也不如先帝,那些六国之人和匪盗们会做什么,朕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李斯抬眼看了下皇帝,心头猛的跳了一下,皇帝此时狰狞的模样,让他只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猛虎下山,择人而噬。
“陛下旦有所命,臣等必誓死也要为君分忧。”
胡亥颔首,似心有安慰的接道:“正是因为君等存在,朕才能风雨不动安如山,乐居于深宫啊。”
话虽如此说,但胡亥手上没停,拿起一旁的帛书,递给李斯。
“这是朕想的一些小办法,左相你负责军事多一些,朕便先与你商量,待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再拿到朝堂上去议。”
一个寺人过来,帮李斯展开,搬过来一张胡桌,方便他的观看。
李斯没时间在意这些新奇的家具,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皇帝真正的谜底是什么。
一瞬间,三个大字印入他的眼前,府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