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未散战鼓催,烽火才熄又欲燃。
李举来到车队附近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皇帝的卫队依旧在严阵以待,并未有丝毫松懈。
“参见陛下!”经过层层检查后,李举才被允许进入,他独自一人来到皇帝身旁,行礼觐见道。
“唔,恪诚来了。”皇帝直起了身子,他刚刚在观察死去的蒙颖,胡亥脸上好奇的神色还没有散去。蒙颖怒目圆瞪,他的身上插满了箭矢,快成刺猬了……
“微臣护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李举道。
“没事,刚刚好。”胡亥转身看向他,拢了拢宽大的衣袖,说道:“话说你应该也是在原定30里的地方接应朕吧,如果按照原计划的内容来说是这样吧。”
李举低下头,嗫嚅道:“微臣自作主张,将材官步兵与骑士马队分开了,步兵由刘重刘营尉统帅,照常前往预定地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没分辨出喜怒,只能接着说道:“而臣和谷营尉则统帅骑兵加速赶来,并且,斥候前出十里,以探明情况。因此,臣来的较快些,斥候回报陛下的车队还未到预定地点后,臣便命令斥候队向陛下的来路摸去,于是便撞上了这股胆大包天的贼人。”
“幸好,他们已被陛下击溃。”
胡亥端过一个盘子,上面是煮好的牛肉,他饿了。是的,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的胃口出奇的好。
他用玉箸夹起一大片牛肉,并未细细品尝,而是如猪八戒吃人参果般囫囵吞下。
咽下后,他对李举说道:“作为统帅你有自己的想法,朕很欢喜。但你罔顾大局,差点破坏朕的计划,朕很不高兴。”
他给李举布置命令时,只交代了大概的细节和作战目的,并没有说具体让他怎么做,鉴于各大历史教训,胡亥不敢微操,具体的行动方略交给李举自己制定。
显然,这个将军选择牺牲一部分原计划可能的成果,比如增大打草惊蛇让某些人跑掉的可能,来换取皇帝更多的安全性。
也许是出于忠诚,也许是出于自身的仕途考虑,谁知道呢。
李举依旧低着头,但这次他没有认罪,只是「敷衍」说道:“臣该死,旦凭陛下处置。”
胡亥摇摇头,有些无奈,他饮下一尊清冽的山泉水,这是随侍郎官刚从缓坡上打来的,就是离栾说的那个回望坡,也是三千盗匪之前藏匿的地方。
怪不得能成商旅中转站呢,位置合适、景好,连水也清冽甘甜。
“现在还不是论赏罚的时间,押后吧,派你的人去通知刘重,让他带兵直接来与朕的车队会合;另外,你带骑队休息片刻后,去北边看看,孟凡那边可能出问题了,战争还没结束。”
“诺!”李举知道,不管皇帝是因为战功,还是因为旧情,自己的行动大抵还是被认可了,这关过了。
他起身离开,召集军队。
胡亥风卷残云般扫完了一盘牛肉,看了一眼蒙颖,打了一个饱嗝,“嗝~”
奉常又张口欲言,看了眼老实的、一声不吭的右相冯去疾,他还是止住了“宣泄欲”。
“派人,去看看京师的部队到哪里了?对了,让他们送点箭矢物资过来,补充一下损耗。”
“唯!”
面对此次突袭,由于负责皇帝车队日常运转的王武有着基本合格的军事水平,所以埋伏者并没有达成目的。
实际上,这就是个比烂的时代,如果人们都步步为营、时时谨慎,根本就不可能有埋伏者成功的机会,但历史告诉我们,这就是个比烂的世界。
毕竟,这世上居然存在突袭者埋伏成功,却被人家反击直接打懵的案例。
啧,很奇妙。
时间拉回一点,郎官带着骑士快马从北门进入了咸阳城。为什么不从西门进?他觉得那里可能有陷阱。
“禀丞相,陛下的郎官回来了,正在相府外等待,说是有口谕传达。”面对门房的呈告,李斯有些懵,皇帝不是刚走半天吗?
“请进来。”李斯道。
“敬诺。”
见到来人的第一眼,李斯就确定了这不是假传圣旨,因为来人的父亲就是自己的下属。
他和蔼道:“事情紧急嘛?”
郎官紧绷着脸,“十万火急!”
没等其他人问什么,郎官孙尚便言道:“陛下口谕——左相可以动手了,另外,这伙人比寡人想的还多,赶紧派兵来。”
李斯嘴角抽了两下,道:“微臣领旨。”
孙尚这才松懈下来,找了把胡椅,十分自觉的坐下。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很解渴,他平时在家里也喝,缓了缓后,有些莫名的看着李斯,道:“左相,你没有什么要做的吗?”
李客眼睛一瞪,这人也太狂了我去,他正在想理论几句时,李斯说道:“莫急莫急,待吾理一理。”
孙尚还想说什么,李客打断施法,他昂着头说道:“天下大事,要举重若轻,岂可匆忙决断。”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这可是陛下的名言。”李客摇头晃脑说了一段。
孙尚脸上出现标志性的微笑,“请问您官居何职?又是何人?”
李客哼了一声,“不才,只是陛下驾前一郎官罢了。”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听到孙尚的质疑,李客脸色一僵。
屋里陷入寂静,两人也不拌嘴了。
少顷,李斯咳了一声,拿出一根狼毫笔,“磨墨。”
李客上前去伺候,孙尚腰腿动了动,还是撇过头,端起来了茶杯。
待李斯写完后,又检查了几遍,随后对自己的儿子说道,“你再抄写两份,之后交给我。”
“诺。”
李斯放下毛笔,闭目静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刻钟后,李斯再次做了些许修改的三份帛书便被递送了出去。
因为李客要为皇帝查探逆贼信息,所以这段时间左相李斯府上的各路好手还真不在少数,因此李斯也不怕有人捣乱。
三支送信的队伍出发了,分别前往少府赵高、卫尉丞白牟、城外中尉军军营三处。
“丞相,公子高求见。”门房再次带来了令李斯他诧异的消息。
信送出后不多时,咸阳城宣布戒严,城门封闭。
白牟全副武装的端坐在皇城南宫的门楼上,近万名卫尉军皆受其调遣,随着军令下达,长街上全甲士兵的身影在各处穿梭着。
大清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