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做大事者,不能瞻前顾后。
“泗水郡大灾!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为什么不动手!”
来人满脸愤怒,怒气勃发,指着大堂左边的一个男人骂道,现场唾沫星子横飞。
被骂的男人一脸尴尬,却也不敢反驳,这人是贵客,而且自己人理亏。
坐主位的大家长知道他在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只是还有一点理智约束着他。
来人叫周章,字文,战国末年楚国陈县人,称得上德才兼备,被当地捧为“贤人”。
他曾先后效力过项燕、春申君,是绝对的反贼头头,由于秦国基层统治的失灵,秦始皇不得不与这些“德高望重”的地方逆贼妥协。
以秦始皇的智慧,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真心归顺,可没办法。古代没有能力长期实施军管,只能派遣文官统治,可官僚系统失灵了,那就只能请“豪绅”出面了。
划分权力,饮鸩止渴。
秦末陈胜起义时,迅速攻占大片地区,拿下了要地陈县,建立张楚政权。随后陈县周文便毛遂自荐,说是懂得兵法。
队伍里全是文盲,陈胜得贤人相投,喜不自胜,将其奉为座上宾,委以重任。他被陈王任命为将军,与假王吴广一起,率领主力部队向西攻打秦军。
周文一路上不断裹挟兵马,招呼早已准备好的各家熟人,兵临戏县时,有战车千辆,步卒二三十万。
此时的他,距离咸阳仅百余里,六国再次合纵攻秦!
可惜,经验宝宝遇到了天赋型选手章邯,被当精英怪刷掉了,悲惨的自刎而死,成为章邯名垂青史的第一个踏脚石。
此时的他,还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他正代表陈县附近的“乡贤”和“豪绅”们来问问景家,到底还他娘的反不反了!
景驹咳嗽一声,“周叔先坐,辛苦您亲自过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辛苦了。”
景驹三十多岁,比周文小个一轮。
周文还有些生气,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坐下了。
全天下的旧贵族都反秦,但都想成为秦,谁不想一统天下呢?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算盘。比如北边的齐国,跟他们就不是一条心,反秦可以,谁是老大得商量商量。
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面,计划中的领头羊就是景驹,这个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是未来的楚王。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景驹,出自屈景昭三家之一的景氏,是当代景氏的族长。他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楚国灭亡之后,更是长期计划反秦,联络四方,广结义士。
在场面微微沉默后,景驹开口道:“周叔,不是咱家改主意了,而是因为新帝登基,很多事情起了变化,大伙儿都想再观望观望。”
周文急了,“可是,咱们当时不是说好的吗?”
亡秦者胡也;始皇帝死而地分;今年祖龙死!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一系列谶言,就是各家反秦小团体搞的,他们公然与天下人约定时间。
大家伙儿记好了,等嬴政那个老东西死的时候,老伙计们咔的一声,把义旗一举,咱们就把天下给分了!
何等猖獗啊。
眼下,周文就是在质疑他们,不是说好了秦始皇蹬腿,咱们就反吗?你这个当大哥的不带头,我们怎么弄?!
“武王灭商之后,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殷,利用他统治殷民。同时武王派遣其兄弟管叔、蔡叔、霍叔在殷都附近建立邶、鄘、卫三国以监视武庚。”
“武王死后,周公旦摄政,引起管叔、蔡叔及其群弟的疑忌,武庚见机拉拢他们发动叛乱,并和殷商旧地东夷的徐、奄、薄姑等方国串通,叛乱反周。”
景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又道:“新帝不像是昏君,咱们是想反,可得让人先试试成色吧?准备不足,便贸然行动,恐怕赢不到最后。”
为王前驱很愚蠢,但没有勇气更做不成事,旧贵族在贪生怕死这一点上,比资本家还内行。
周文有些心寒,“如果没人挑头,咱们就不做了吗?”
“推一个人出来不就好了。”景驹笑了笑,仿佛天下事尽在他算计之中。
周文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点点头,应了下来。
景驹看安抚住了自己的加盟商,便起身命下人置宴,给周文接风洗尘。要复辟伟大的奴隶制帝国,一个人可办不成事。
宴后,周文找到景驹,这里没什么人,他借着酒意问道,“景家按兵不动,当真不是因为察举制?”
景驹勉强堆起笑脸,耐心道:“那是屈家的事儿,与我景氏无关,相信我一点,好吗?”
周文盯着他的眼睛,细细看了看后,后退作揖道:“抱歉大王,臣喝多了。”
“哈哈,来人,扶周叔下去休息。”
“诺~”侍女道。
景驹看了看远处的夜色,它是那么的浓重,察举制?也就只能收买一些没有“进取心”的废物罢了。
一个从小立志当楚王的,一群具备无穷特权的贵族,怎么可能被小小的察举制瓦解。
你怎么敢!用我的东西收买我!
这是很多旧贵族的心声,楚地的贵族们更加老派,他们为了保护特权,可是能做出将变法者吴起砍死在先王棺材上的事。
大家都是令人欣慰的、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
但景驹不得不承认的是,也许时代真的变了,他们中确实有小部分人被秦帝的花招吸引了,但即便是屈氏内部,也没有下定决心投靠新朝,大部分人只是观望罢了。
景驹哆嗦了一下,打了个颤,有点儿冷。他转身回屋,他才不怕什么察举制,他怕的是皇帝撒向天下的二十万府兵。
新帝似乎找到了,强化基层统治能力的有效方法。
夜色深了,秋天按理说不该这么冷,但今天的夜确实很凉。
景家大门外,有人正蜷缩着趴在墙角,听见侧门打开的声音,他们像狗一样爬了两步,“给点泔水吧贵人,给点吃的吧。”
“去去去,贵人心善,见不得乞丐!”
切掉一点良心,换一点野心。
“郡守,你的事发了。”黄季冷漠道。
泗水郡均输官是个年轻人,他笑吟吟的站着,正是他带黄季找到了这里。
仔细一看,这不安煦的儿子吗?以权谋私?不不不,这叫举贤不避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