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车领兵回了邯郸,当即向赵王呈明了天下的情况,特别是秦军的动向,最后请求迁都。
赵王问道:“迁往哪里?”
赵王不敢拒绝,一来他惧怕广武君描绘的场景,二来他目前也没什么实权。
再其次,李家对赵氏有大恩,赵氏当年怎么对李家的谁都知道,赵王歇在道义上天然就矮一头。
“北边,巨鹿郡新都县。邯郸宫室多有焚毁,距离三川太近,如果改换新都县为京,则可以拉长对方的粮道,增强防御能力。”
“最后,万一的万一,如果秦军兵临城下,那新都还可以守一守,邯郸是大城,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和人心情况,守不住邯郸的。”
大城无防,这是一个略显诡异的命题。
安史之乱时唐军不守长安,反而出潼关作战;土木堡之变时,于谦所领的二线部队没有老老实实守北京,反而出城门依靠外面的平民房屋展开巷战。
这都是有道理的。
邯郸城不比以后,略小,但想守住邯郸,起码得五万精兵和三两万青壮,现在的赵国上哪弄去?
所以,在李左车的方略里面,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依靠坚城戍守,这样才有抵抗的希望。
赵王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他听懂了一半。于是道:“听广武君的,迁。”
朝廷初立,瓶瓶罐罐并不多,动起来也方便。
李左车嘱咐几遍后,将此事委托给了赵王和诸官员,自己则将兵一万,北上收复河间郡,并进军广阳,辅助燕国复国。
同时,他还需要剿灭南下深入恒山郡的小股秦军,新生的赵国与北方的长城军之间存在着诡异的默契。
一方是没有收到命令,兵力也不足;另一方是无力展开双线作战,只能尽力维护现状,夹缝中求存。
这也是他只敢打到广阳的原因,再往北边儿就是边郡了,他不敢赌那样的动作会不会惹毛长城军?
打下广阳,辅助燕国复国,也是想让他们帮忙分散秦军的兵力,李左车很有大局思维。
南边,泰山王依然统领大军留在砀郡,深沟高垒,试图围困定陶城。
同时,芒砀山的刘邦也开始招兵买马,目前已经拿下了砀郡的一个县,他没有回泗水沛县,因为那里并没有像历史中一样去邀请他。
在天下的暗流汹涌中,泗水新郡守牢牢的掌握着八千郡兵,暂时没有人敢来捋他的虎须,泗水郡也得以幸免,如同大河中间的礁石般稳如泰山。
齐地,田氏巨大的威望与府兵变革中带来的怨气汇合成了庞大的力量,田儋很短的时间便席卷了大部分城池,七成的郡县投到了他的怀抱。
(府兵影响的主要是地方,也就是农村地区)
今日,是双方的第一次大规模接触,荒野合战。
田儋统军两万三千名精锐,于临淄城外迎战集结了一万五千余人的翊卫军府。
双方摆开阵马,岑莫军队分列左中右前四部,大概是个横着的中字型,每个大阵又分裂为数个小阵。
田儋则是一字排开,左中右横阵。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双方近乎同时开启战斗,步兵大阵开始向前推进,同时,田儋方面派出了五十余架战车,冲向府兵中心前阵。
岑莫这边则只有十几架战车,在他的命令下,对向冲往了田儋的步阵,不考虑对撞拦截敌方战车的事情。
“隆隆隆。”
可能是过于兴奋,也可能是经验不足,前方战车十分迅速、但又明显脱节的撞在了府兵的前锋阵上。
瞬间,便打进去几个深深的凹陷,在碾死数十个士兵后,马车也失去了冲击力,上面的驭手和战士被长戟勾下或者乱刀砍死。
“呜~~”苍凉的号角声吹响。
“嗡!”数百张蹶张弩的箭矢,向着战车前进的道路抛洒而去。
十数架战车速度减弱,有的是驭手受伤,有的是马儿被射死,剩余的几十架战车依然冲了进来,效果很好,它们如同重锤般砸进了步阵。
面对过高的伤亡,翊卫第一个千人大阵溃散,他们有的不顾纪律,转头向后跑去,“咻咻咻!”
“啊!”
乱箭射死一批后,溃兵恢复理智,向步阵中间的缝隙跑去。
战车之所以被淘汰,其中有个原因是难以移动、不够灵活,不管是掉头还是转向,都有很大的不便。
几架战车成功脱离,剩余的则被后续步兵咬上,其上成员被细细的切成了臊子。
另一边,视死如归的战车刚刚冲进敌阵,便接连击溃了两个千人大阵,在贵族们连踢带打下,总算稳住了阵脚。
步兵继续前进,淹没掉这些战车,很快,要接阵了。
“嗡!”
“嗡!”
双方互相抛射,死伤无算。
“呼!”
长矛捅出,都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只积蓄了一年的府兵们本来没有太好的装甲,不过岑莫在混乱失控前动用权力调动了一批甲胄用于装备。
田儋部下的披甲率也差不多,但他们将那些士兵放在了后面,因为那都是贵族们的部曲庄客,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资本,也是他们的话语权,不敢轻掷。
前方壮丁基本都是被征集来的,因此,在刚刚接触后不久,叛军就表现出了明显的败势。
田儋命人擂响了二通鼓,旗语变化,3000多名身着皮甲的士兵投入战场,有所凹陷的战线再次拉平,甚至隐隐出现优势。
截至目前,除岑莫手中的预备队外,其他人已经混在了一起,整个战斗陷入了泥沼中,打成了烂战。
双方在五六公里的战线上互相拉锯,血液和残肢乱飞,青铜与钢铁碰撞。
在僵持了两刻钟后,岑莫抽出佩刀前挥,号角声再次吹响,2000多名生力军投入战场。
同时,两千多名骑兵上马,向右奔去,他们画了一个大弧线,来到敌方的右上位置,随后下马。
这支骑马步兵快速整理了一下队伍,整齐的阵列集体抽出大刀,向着对方的侧翼狠狠杀去。
骑兵的动静很大,田儋部的侧翼士兵看到大股秦军冲过来后,立刻就产生了骚动,他们不认为自己可以扛住夹击进攻。
两百米,三百名士兵停下脚步,快速上好弦,向着侧翼的敌军进行了一轮抛洒。
“嗡!”
前方大队不停,在箭雨的掩护下,近2000名秦军一头扎进了行列并不严谨的充满骚动的叛军阵中。
“杀贼!”
“拿命来!”
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军,侧翼的几个大阵扛了半刻钟后,便发生了大规模溃退。
秦人没有停下步伐,他们有意驱赶着这些步兵,向着己方大阵冲去,倒卷竹帘!
海量的乱兵彻底击溃了侧翼,随后严重干扰到了本阵,中军本阵的士兵惊慌失措下,也出现了严重的骚动。
刘挺,祖籍晋地,先祖因为六卿之乱阴差阳错到了秦国,现在他因为勇武被选拔为府兵,在翊卫军府中担任百将。
他与骑马步兵们一起击溃敌军左翼后,继续冲击着中军大阵,刘挺热血上涌,只觉自己此刻无所畏惧。
他大吼道:“二三子,跟我来!”
他扔掉手中断掉的长矛,也不管地上的战利品,拔出腰间的长刀,带着系在身上的两颗人头向田儋方向冲去。
还活着的几十名部下被他的行动所激励,也都大喊一声,跟随而去。
“哈!”
一刀向刘挺划过来,他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刀砍在了自己的左肩,他则大喊一声,抬起匹练般的长刀切向对方的脖子,寒光闪闪。
“咔。”对方砍中了左肩,还十分幸运的让刀刃贴进了铁甲的缝隙中,但他无力更进一步了。
大好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刘挺将咔住的刀刃拔了出来,扔在地下,大吼一声继续前进。
如他这样作为者很多,直到中阵出现溃散的趋势,刘挺咔嚓一刀砍断大旗,代表主帅的大旗吱呀呀倒在了地上。
原来,面对汹涌的秦军,田儋这个富公子出现了退意,他只是往后退了十几步,便引来了军队的进一步溃散,保护大纛的人没有跟上,被刘挺一招撂倒后,连旗带人砍成了两节。
又一刻钟后,叛军崩溃,田儋本人没于阵中,尸体被两名士兵抢得,刘挺粗糙的大手抹了把鼻子,可惜了,没抢上,不是他杀的。
岑莫派军追杀,直到城下,府兵才在墙上各种弓矢的威胁下撤了回来。
岑莫命人打扫战场,他则打马上前,对城中喊道:“贼寇田儋已死,还不速速投降,如待破城,必鸡犬不留!”
翌日,城内的“父老乡亲”绑了田儋分派的留守官员出降,临淄城光复。
但岑莫很快就接到了别的消息,田儋的弟弟田荣统兵七千,屠杀了一个折冲府。
南边,朱鸡石领兵与一个大府又干了一场,双方各有胜负。
他叹了口气,离平定齐地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