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曜再次回到病房,不仅买了卫生巾,还带回了一套换洗衣物,和十多个保温饭盒。
温阮看着桌上从海带牛肉、冬菇木耳、菠菜猪肝、胡萝卜炖牛腩,到乌鸡汤、五红汤、红枣桂圆生姜酿,再到羊肉焖饭、核桃红枣糕。
一水儿补血的食物。
不禁想到了些跟血有关的画面,刚平复的尴尬,瞬间又从脚心窜了上来。
荣曜瞧着她的面色,关切上前。
“不舒服?还是不合胃口?”
温阮闻声,只觉耳朵还有些酥酥痒痒的烧。
身体下意识后倾。
荣曜见她这样,好气又好笑。
莫名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的无力感。
“还是说,你怕我在饭菜里下药?”
温阮的视线,却从饭盒转向一旁的崭新衣物。
“怕你再给我安定位器。”
她不信,先前千钧一发之际,荣曜能及时赶到酒店,只是上天眷顾的巧合。
当事人却满脸无辜,“软宝,在你心里,师兄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温阮抿唇不语。
只一副“我看你继续装”的无奈。
两人四目相对,终还是荣曜先败下阵来。
“是警务通定位。”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回答,让温阮一时无言。
“那荣队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黄凤麟,而不是其他男人?”
荣曜扯了扯自己衬衫领口,“当然是因为,你有眼睛呀!”
这种表面夸温阮,实则是帅而自知的臭屁,但凡换个人、换张不这么出众的脸,都容易显得油腻,且引人反感。
可从荣曜嘴里说出来,虽让人恨不得拿鞋底抽他,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
只不过,当事人臭不要脸的自信,在看到温阮但笑不语时。
也不由轻咳一声,正经解释道:
“今天中午,你的饭量只有平时的一半,而且,无论是在审讯室还是茶水间,你都会时常看一眼时间。”
“再加上,当时正是临近黄凤麟二十四小时传唤释放的时间点,你要去找谁,自然不难猜。”
先前,荣曜是心疼温阮的遭遇,以及敬重她拖着病体,依旧坚守在法医岗位上的敬业。
这才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可既然已经把这个话题聊开了,荣曜也不再压制心中情绪。
他看着温阮右脸伤痕,脑中始终抹不去看守所里,她身上的单薄毛衣,以及酒店卫生间里的狼狈煎熬。
无论哪一个,仅是回想,荣曜都觉得后怕。
“温阮,你回回都孤注一掷地以身犯险!”
“在你心里,我这个师兄兼队长,究竟有多无能?多不可信?才会让你在关键时刻,宁愿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打电话,也不愿意向我求救?”
“黄凤麟的那群保镖,是普通人能制服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没有及时赶到,后果是什么?”
温阮看着荣曜指尖捏断的筷子,捻动被角。
并不意外他心细如发的敏锐,也理解他生气的原因。
只不过,这种时刻被人无声放在心里的关注,却令她感动又担心。
“师兄,要是以后我再遇到危险,一定向你求助。”
荣曜面色越发阴沉,怒极反笑,“你一个法医能有什么危险?!”
“是死者嫌你刮得光头不够亮?还是切得刀口不够直?然后找楚局投诉,让他喷你一脸唾沫星子?”
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跟一群亡命徒打交道的刑警,最忌讳这些口业。
“温阮,你给我重新说!”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温阮从不信这些。
但又架不住法医一行某些不成文的规定,以及荣曜满脸紧张的怒意。
只得先乖顺应下,“平平安安。”
末了,她又看着荣曜,补充道:“师兄也平平安安。”
这种变相的讨好,荣曜很是受用。
前一刻,还阴冷肃寒的一张脸,转瞬便似春冰消融。
“嗯。”
温阮见他皮球似的,一点就破的气性,抿唇浅笑。
柔声道:“把手给我。”
荣曜抬手,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居然裂开了。
温阮轻轻吹了口气后,掏出管药膏递了过去。
荣曜却并没接东西,而是握住那纤细手腕。
“软宝,无论什么时间,遇到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找我,信我。”
他低磁嗓音,再配上那一汪春水似的缱绻眸光,给这番话晕染了一抹粉意。
温阮瞧着男人缓缓靠近,视线不由从他浓墨重彩的高鼻深目,转向异常性感的唇。
“嗡嗡嗡……”
突然响起的震动声,霍然打破了一室暧昧。
荣曜深吸了一口气,极其不爽地掏出手机。
在看到备注上“封序”二字时,情绪瞬间飙到顶峰。
“封序,你最好真的有事!”
电话另一头的人,像是没听出自家队长怒发冲冠的愤懑,刻意压低了嗓音,焦急道:
“荣队,温法医的妈妈来支队送饭,说要见到人才愿意走,我现在该怎么说呀?”
他话音未落,温阮的私人手机也响了起来。
荣曜看了眼屏幕上“阮毓”二字,无声叹了口气。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安心干活吧。”
荣曜挂断电话,看着像捧着块滚烫烙铁的温阮。
两人视线相交,温阮硬着头皮滑动屏幕。
“软宝,告诉妈妈,你现在在哪儿?”
温阮捏着手机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这事瞒不住了,本想如以往那样,先撒个娇卖乖。
可话到嘴边,却被阮毓厉声怼了回去。
“温阮,告诉我,你现在究竟在哪?”
面对外人,心眼子和吐槽补刀能力都拉满的温阮,在被妈妈喊出大名的那一刻,跟大多数孩子一样,瞬间心慌。
只得老实报上医院与病房地址。
末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电话里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别怕,一会儿阿姨来了,我来跟她解释。”
温阮并未接话,只看了眼时间,估算妈妈至少还得半小时才能到。
她看着小桌板上的保温饭盒,想着荣曜也没吃饭。
再度开口,竟有种视死如归的淡然。
“师兄,先吃饭吧。”
待吃到五六分饱,温阮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
荣曜立即收起保温饭盒。
“阿姨应该快到了,我现在去楼下接她。”
温阮摇头,“不用,师兄你先回去吧。”
荣曜自嘲一笑,“软宝,你这是用完就丢,还是怕我看到你被阿姨训?”
温阮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刺眼灯光。
“我怕我妈连你一起训。”
荣曜非但没有半分担心,反倒双眼放光。
“所以,我在你心里,是比你自己还重要的?”
温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