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闻声转头,却见来人并不是黄智培。
而是黄家的管家,窦勇康。
虽在预料之中,但也难免失望。
病床边的荣曜,对此像是毫无所察。
只极其嫌弃地拍了拍黄凤麟遍布血水的脸,嗤笑一声。
“守法?你们黄家守的,是动物世界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吧?”
即便是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全家都是畜生,黄凤麟却依旧不敢还嘴。
满心只希望,面前两个煞星,能把他当个屁放了。
可他浑身上下的窝囊劲,却看得荣曜越发厌恶。
刚要抬手,窦勇康已快步冲到床边,挡在两人之间。
“刑讯逼供还不够?难道你还想杀人灭口?!”
“刑讯逼供?”荣曜颠了颠果篮里的椰子,幽幽看向黄凤麟。
“黄少,你说,我有吗?”
黄凤麟听着这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感觉每个字都像沙包大的手工馒头,强行塞进自己嗓子里。
别说现在只有窦勇康一人挡在身前,即便再来十个保镖,他感觉,荣曜也能让自己直接横尸当场。
“没没没!没……有!”
黄凤麟连比划带求饶,操着一张缺了牙的血嘴,拼命否认。
唯恐自己回答慢了,再遭毒打。
荣曜这才扫了眼窦勇康。
漫不经心地扯起他脖间领带,擦去自己指尖血水。
“听到了吗?”
窦勇康看着眼前,嚣张至极的年轻人,呼吸一沉。
“荣队,你也别欺人太甚。”
荣曜像是听到什么让人笑掉牙的乐子似的。
“这里有没有荣队,你们姓黄的,不是比谁都清楚?”
窦勇康一噎。
先前,黄凤麟在酒店被打伤那次,黄家的确费了不少力,才让眼前这位北淮刑侦支队的队长,被迫停职查看。
“既然没有荣队,那不知荣先生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来医院,当然是看望病患。”荣曜指着自己带来的鲜花果篮,一副你们都“没长眼吗”的惊讶。
环顾众人,戏谑一笑,“难不成,还能来给你们姓黄的吊丧呀?”
荣曜长了张桀骜不驯的脸,可说出的话,却比他的脸更让人上火。
窦勇康,“你……”
他跟在黄智培身边,浸淫商场几十年,也算见过风浪。
以往,窦勇康也只当自家少爷是个让人头疼的纨绔。
可跟眼前匪气十足的男人比起来,黄凤麟那样的,竟都显得有几分乖巧。
他心里早就恨不得把眼前两人大卸八块,可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
只咬牙下逐客令。
“既然是看望病患,那该看的,荣先生也都看了,如果没其他事,那就请回吧。”
“急什么?”荣曜冰刀般的视线,再度钉到黄凤麟身上。
“病患是看了,但我这不是还没按楚局的意思,给黄少赔礼道歉呢吗?”
窦勇康瞬生警惕。
“道歉就不用了!荣先生,你们二位请回吧!”
病床上的黄凤麟,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
“不不不……不用……不用道歉!”
“那怎么行!”荣曜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扫了眼床上的窝囊废,笑意森然。
“我这次停职,少说半个月,多则半年,有的是时间,把这个歉,给黄少道个明白。”
早已被吓尿的黄凤麟,抖若筛糠地瑟缩在窦勇康身后,呜咽哀求。
“爸……我爸!让我爸……救我!”
窦勇康拧眉。
“荣先生,凤麟无意得罪了您,可您也已经把他打成这样了,我在这里代他给您赔礼道歉,还请您别再吓他。”
对于窦勇康的伏低做小,荣曜却是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只故作不知地好奇反问,“你是他爹?”
窦勇康一哽。
“荣先生说笑了,我只是黄家的管家。”
“管家?”荣曜好奇,“那黄凤麟是你的私生子?”
这个问题,更像一记重锤,直轰窦勇康心脏,险些把他呛到吐血。
“荣……”可话到了嘴边,窦勇康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当然不是!凤麟少爷是我们黄总的亲生儿子。”
“既然,你不是黄凤麟的老子,他也不是你儿子,那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来跟我道歉?”
窦勇康双拳紧攥。
他活了这么多年,嘴损、噎人、尖酸又刻薄的,见过不少。
但一个人能嘴损到,把噎人的话,说得这么尖酸又刻薄的,荣曜倒还是第一个。
感觉这人要是哪天抿一下嘴,都能把自己毒死。
尤其,窦勇康对外虽然只是个管家。
可对内,也算是黄家的实权人物。
上赶着巴结讨好的人,不计其数。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把他当人的。
几个呼吸下来,窦勇康才勉强压下情绪。
“荣先生,我虽然只是个管家,但在黄家,说话也算有点儿分量。”
“只要您能不再为难我家少爷,您想要什么赔偿,黄家都会竭尽全力,让您满意。”
直到此刻,荣曜才拿正眼瞧他。
“当真?”
“千真万确。”
荣曜冷笑,“赔偿就不用了,我们荣家也不缺那三瓜俩枣。”
“不过,前几天黄凤麟不仅对我女朋友出言不逊,更是用了下作手段,想要挖我的墙角,给我女朋友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如果,现在黄凤麟给我女朋友磕头道歉,保证以后绝不出现在我们周围十公里之内,这事我倒还可以考虑。”
黄凤麟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究竟是谁给谁留下了心理阴影,你特喵的说清楚好不好?!
可还不等他心中怒吼落地,却听一直沉默不语的温阮,竟突然开口。
“师兄,你就是太善良,太大度。”
温阮握着荣曜左手,对着他手背上,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一点儿破皮,轻轻吹了口气。
感叹道:“放眼整个北淮,谁能像你这样,即便被人伤了手、诬陷停职,还能不计前嫌。”
脚扎钢钉、鼻梁断裂、被人一脚踹断三根肋骨、还缺了两颗门牙的黄凤麟,“……”
窦勇康和病房众人,更是气得浑身颤抖。
毕竟,不仅黄凤麟,就连先前守在他门外的保镖,随便拎一个出来,哪个不比他伤的重?
但凡长了眼睛的,哪怕是用脚指头也能看明白,究竟是谁伤了谁。
可不仅姓荣的那小子,把颠倒黑白玩得信手拈来。
就连这个姓温的法医,竟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倒打一耙。
这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他们真不是因为被招安,才当上警察的吗?
隐忍多时的窦勇康,反复默念来之前黄智培的交代,这才勉强平复情绪。
“荣先生,还请您做人留一线。”
荣曜闻言,面色平静地掏出支票本,撕了一页递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令窦勇康万分不解。
“荣先生,你这是?”
“三倍医药费。”
还不等窦勇康想明白,荣曜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给自己这些时,便被他一脚踹地跪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