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口干舌燥的陆江临端着酒盏，默默饮完一盏，眸色已经冷下来。
萧锦羡理清楚所有的脉络，心中已有计较。
放下方才的话题，他只转念一问，“陆掌柜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方才说了那么多，怕不止是看在念念的份上吧？所以，你想要什么？”
陆江临勾起唇角，只是摇头，“念之与世无双，她值得起这个价。陆某爱屋及乌罢了，不忍——看着将军掉入火坑而不自知。”
话间，他依旧水波潋滟地瞧着温念之，目光大胆热烈，丝毫没有半分回避。
去他个鬼的爱屋及乌！好生不要脸的奸商！
温念之被陆江临盯得不自在，只顾埋头干饭，虽然这会儿她已经吃撑了。
萧锦羡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想理他，默默替温念之斟好茶水。
清亮的茶汤入杯，他慢条斯理道，“那，萧某换个问法——赵云州，于陆掌柜而言，可有用处？”
话音落下，席间沉默半晌。
“你知我曾经的身份。”萧锦羡继续道，“章恒亦知，眼下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与陆掌柜面谈。想必，此事并未泄露。”
“所以陆掌柜，你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若说雁回楼建立的初衷是为了寻找温念之，但陆江临搭上东庆皇室这一条线后，将原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扰得愈发混乱。
他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话题摆在明面上来，三人都各怀心事。
陆江临垂眸，不动声色，“这个问题——得加钱。”
“……奸商。”
“彼此彼此。”
“萧某又不做买卖。”
“陆某也不想跟你做。”
“……”
这两人加起来有八岁没有？萧锦羡明明清冷倨傲，陆江临风度翩翩，为什么撞在一起就一定要这般幼稚的针锋相对？不呛两句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这么严肃的话题下，还有心思拌嘴？
温念之捂住耳朵，被两人吵得脑袋疼。
“哎——”她打断二人，“陆公子，我知雁回楼的规矩。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将军的身份，你有卖给旁人吗？我不问是谁！”
陆江临笑眯眯地看她，“念之别想着诓我的话，不论有没有出售，我若回答，以你的聪慧，必能猜中。陆某，不能不讲规矩。”
“那……”温念之见人不上套，“若你没卖，我现在能出价吗？”
她若能出价，这消息便能断在这雅间里；倘若陆江临不让她出价，那便是卖了。
陆江临将杯盏斟满，明显不想回答，他讶于她的脑袋转得委实太快。
萧锦羡想笑，“聪明绝顶的陆掌柜，有一天竟能被念念噎得回答不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陆江临瞪他一眼。
什么人啊？他不请自来就算了，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他还这般不讲礼数。
这会儿也顾不上两人东拉西扯，温念之只是心底一沉，陆江临什么都没说，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能出高价买这消息的人，只能是东庆皇室，皇室里大抵有人知晓了萧锦羡的身份。
这个人不会是凌王，若是韩宥嘉，他早就拿着这等机密大做文章了……
但那人并未上禀朝廷，他捏在手里的目的是什么？倘若不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温念之怕是觉都睡不安稳。
然云淡风轻的萧锦羡，眸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谁人也看不清。
她还不甘心，“可是陆公子，你不是说，关于将军的身份，他若有意，还能与你面谈吗？”
若他真把消息卖了，还如何谈？
像是被温念之缠得没法子，陆江临轻叹一声，目光移至萧锦羡，“且容陆某问一句，三皇子潜伏东庆，又是为何？”
“这个问题，得加钱。”萧锦羡愉快地自饮一杯。
“……”
“做个交易如何？”不想继续废话，萧锦羡敛了神色，“我告诉你，我的目的，陆掌柜呢，替我隐瞒身份。”
“筹码不够。”
“你还想要什么？”
陆江临将目光移至温念之脸上，今日，她真好看。
缱绻柔情四溢。
萧锦羡捕捉到他的眼神，“陆掌柜，萧某说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还是莫要肖想。”
“那就没得谈了。”
萧锦羡硬生生将骂人的话憋回去，扯了个虚情假意的笑容，“那就不谈了。”
“念念。”他回眸深情款款地看着温念之，“吃好了吗？要不要回去了？今日生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好。”温念之乖巧答应，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等会儿——”陆江临将人拦住，“念之今日生辰？”
“是啊，多谢你啊陆公子，这顿饭很好吃。”她笑意晏晏。
默了一息。
“罢了！”陆江临咬牙，后面一句话几乎是磨着牙齿说出来的，“萧锦羡，今日依旧看在念之生辰的份上，我再送她一份礼！”
言罢，温念之的眼睛里盛满星光，似是十分期待。
“三皇子的身份，陆某保证！必帮你隐瞒！章恒还得利用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禀庆帝。至于我那位主顾……陆某有法子不让他开口！”
他说有法子便是有法子，像萧锦羡真实身份这般高等机密。韩宥安若拿不出足够的筹码，陆江临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售的。
萧锦羡与温念之相视一眼，某人得逞的笑意还挂在脸上。温念之的生辰，早在几日前便过了。
陆江临如何不知自己被演了一出？可他方才见她温婉地对他笑——就是没办法拒绝！
萧锦羡倒懂礼尚往来，“多谢陆掌柜。不过，也不让你吃亏，萧某身在东庆，一头扎进军中。说来也简单，只是为了报我萧家一百一十三口性命之大仇。不怕告诉你，我会掀翻北宁，让那个人，让陈皇后付出该有的代价。”
烛火在陆江临背后轻漾，将他淹没在一片阴影中。
“对了，陆掌柜要记得。世上再无北宁三皇子赵云州，他死了，死在八年前的青阳城。现如今活着的，是东庆萧锦羡。以后，往事切莫再提。”
酒过三巡，两人离开雁回楼时，陆江临已经被萧锦羡灌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