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深夜客
建安四年，东庆太子被萧锦羡所挟，韩宥安方寸大乱。听信谗言，引外族入关。
以鲜卑拓拔宣部下近十万人为佣兵，酬以金银玉帛入中原，意图剿灭萧锦羡。
可他未曾料到，鲜卑入关后，撕毁与东庆的协议，屠杀平民，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一时间，大庆东北部流民失所，战火连天。
这一年，皇后被废，朝中局势不明。
此时，萧锦羡亲率大军，在桐邱严阵以待。
城头的火把将半边天都照得透亮，西渡川的上游，犹如一片白昼。
主帐中，有人来报，“大将军，有信从琼州来。”
来人将信笺呈上，萧锦羡展信，却不敢松眉。
一目十行看完，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啪”的一声，他将信纸拍在桌案上。
“蠢货！”怒不可遏的两个字，惹得帐中人俱是一惊。
苏豫壮着胆子将信纸拿过来扫了一眼，震惊之情更甚。
“那东庆陛下……怎会是他自己引了胡人入关？这不是自断手臂吗？”
沈宴凑过去，信上说得明明白白，淮源有如今的情势，便是一目了然了。
“大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先夺淮源，再驱胡人，刻不容缓！”
几乎是一瞬间，萧锦羡吐出十二个字。
“是！”帐中齐声应下。
话音落下，有人再度入帐回禀，“大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谁？”
“东庆大将，常骏。”
默了一息，萧锦羡道，“传。”
常骏，当初幽云城的小小守将。
因不满高博紧闭城门，孤身入萧营，以血肉之躯抵西祁合围。
后来，萧锦羡带他北伐，他却不满萧锦羡隐瞒传国玉玺之事，暗中与韩宥安通传。最终，被萧锦羡送回定安城。
此人身上流着纯正的东庆血脉，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见萧锦羡，必是已知朝中大乱。
他守他的本心，自是对东庆忠心耿耿。可是，韩宥安亲自引了外族入关，常骏忍无可忍。
甚至听说萧锦羡亲临桐邱时，常骏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来见他。
他的到来，却令萧锦羡并不意外。
直至人入了帐，萧锦羡直接问道，“常将军，叙旧的话以后再说。本将想知道，淮源被屠空，其余边城的流民呢？情况如何？”
常骏叹了口气，双目依旧炯炯，他朝萧锦羡抱拳，心生敬意，“大将军开口便询问流民安危，常某心中感佩。”
随即，目光移至一旁，“鲜卑入关，兹事体大。常某从前跟了大将军一段，自知您手段非常。如今，东北部沿线的边境小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萧锦羡面色一沉，双手已经握成拳，“请常将军细说。”
常骏道，“聂将军领皇命驻守定安，我等当初接过沈宴将军手中的淮源。某日，守城的士兵被偷了一批又一批，胡人狡诈，更是在杀人之后易容成死去的士兵模样。直至过了一段时间，常某才发觉不对，可为时已晚。城中百姓死伤过半，不得已，常某带着剩下的人马，只得潜伏在周边山林之中。”
萧锦羡只觉不可思议，“剩下的人马还有多少？你淮源驻军少说有三万人。这便被潜入的百众胡人，一举偷光了？”
常骏摇摇头，“大将军有所不知，三万人马有两万，被陛下紧急召回。当初常某还不知京中生了何种变故。余下一万，又被分为两批，每批四千人，连夜奔袭京都。直至沈宴将军探淮源形势时，常某唯余两千人。这些人，又被胡人偷了不少。”
“常某没有法子，亦是不愿顶着‘投敌’的名义，只得悄无声息地大开城门，暗地里请大将军入城驱胡。却是不知，大将军如此谨慎。今夜，常某只有亲自走一趟。”
萧锦羡做事谨慎，陆江临实乃没有必要在城防一事上弄虚作假。
当初淮源近乎空城，听常骏一说，才知问题出现在此处。
常骏继续道，“相信大将军已经探得，东北边城，流民四溢。可常某的消息，定比大将军的更准确。那些贼人，除了屠城掠夺……如今，更是剑指定安城。他们要，覆灭中原韩家。意图，染指汉人江山。”
萧锦羡着实觉得这件事实乃天方夜谭。
东庆历来富庶，更是掌着江南那等鱼米之乡。韩宥安就这样不信任他，他是捏着韩时衍，然而，稚子无辜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至少到现在，萧锦羡并未对韩时衍动杀心。
可是韩宥安却按耐不住，亲自引了外族入关来剿灭自己。
他们早就走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但韩宥安此举，无疑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帐中默了许久，常骏观萧锦羡面上神情不明，他试探地问道，“敢问大将军，太子殿下，是否安在？”
“是。”几乎没有片刻犹疑，萧锦羡答，“我拿捏韩时衍，是为了保我家人的无奈之举。常将军，你应该知道，事到如今，萧某别无选择。”
常骏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笑声中的无奈、嘲讽、还有难以消解的愤懑全都揉在在一起。
“大将军啊大将军，若非你挟持太子，陛下定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说来说去，胡人乱中原，你是帮凶啊！”
沈宴想拔刀，苏豫拳头已经握紧。
这是什么歪理？！
沈宴心知肚明，若非他韩宥安当初便在淮源滥杀无辜，沈策怎会辞官。
萧锦羡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苏豫比任何人都清楚！
帮凶？若韩宥安当真是明主，如何能做出通外敌的手段来？
当初萧锦羡若未扣下韩时衍，此时怕是早就命丧黄泉！
萧锦羡眼神扫过，无声将两人按下，冷道，“常将军，你如何诋毁我，我如今都不会与你计较。可萧某还是要说一句，当初的太子殿下韩宥安，与我情同手足。他对我做的事，远不如你所知道的。简而言之，如今的局面就算不是他一手造成，也是他韩宥安一意孤行的结果。”
“常骏，如今外敌在前，你实乃不该阵前来问萧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