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残甲泣
萧锦羡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随着苏豫归营，迅速传入辽州城外的中军大帐。
不过，沈宴将消息按下，只给琼州以及远在幽云城的沈清送去了密信，并且吩咐，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前，必然不可任由言论传入大军。
可这样的消息，依旧被拓跋放出风声，渐渐传入定安城。
当初，韩宥安收拢青阳城的残余庆军，又缝拓跋言而无信，挑起中原内乱。他火速召集分散在外的大部军队，集结在定安城附近，由聂闫统领。
此时，韩宥安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韩时衍随着常骏送回来的信，已经被他接回皇城。
可是，胡人作乱，势不可挡。
原还寄希望于萧锦羡，只要他能将拓跋赶出东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以日后清算。
然而，萧锦羡失踪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心口，叫他疼得出不了气。
他不是战无不胜吗？他不是威风凛凛吗？他不是自诩算无遗策吗？
怎么还是栽在了胡人手中！
韩宥安心底有个声音在咆哮，“萧锦羡！若是男人！你便站出来！躲起来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他扶着额头，使劲揉了揉眉心。
聂闫站在下首不敢吭声。
自打萧锦羡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开，沈宴领着人已经与拓跋大战几场。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沈清只能快速行军，已至雄州关。
此时，她站在城楼下，望着城楼上的帅旗，上面随风飘荡的“戴”字，让她微微愣神。
对阵的是她的舅舅，她娘亲的亲哥哥。小的时候，她舅舅还教过她兵法武艺。
自打父亲辞官，她娘更是与娘家断了来往。当初，她知萧锦羡反出东庆，知他身份尴尬，可沈清还是执意投入萧营。
只因萧锦羡对她有知遇之恩。
一路披荆斩棘到了今日，她不惧怕任何一场硬仗，却没有想到如今再抵雄州关，竟是自己的舅舅与自己在战场上敌对。
当初，她既然选择了萧营，便是不会背叛萧锦羡。
可要她将长枪对准自己的长辈，她又如何做得出来？
身旁有小将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沈将军，咱们对峙许久，为何不见雄州城有任何动静？他们……既不应战，又拒开城门，末将实在不懂。”
“他们就是要阻我们入城，雄州一旦城破，便是直指定安。眼下，定安北部的辽州，有虎视眈眈的胡人。这般双面夹击，定安城如何应对？只要拖住我们，韩宥安便能见着大将军与拓跋鹬蚌相争。”
沈清瞥了一眼旗帜，转身回营。
“那戴老贼……”小将脱口而出，转瞬想起沈清与戴将军的关系，讷讷道，“呃……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沈清摆摆手，“我舅舅……”
后话还未出口，那小将抢道，“可如今萧大将军生死未卜……”
“住口！”
小将刚想说，这仗咱们还打个什么劲？以前是替萧锦羡争江山，眼下人都大概没了，还争什么？给谁争？
而沈清脱口而出呵斥的两个字打断他，将那小将吼得埋下了头。
消息已经送到沈清手上，她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也知道萧锦羡这回是中了计。
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距离一统江山只有一步之遥，他怎么会……
他不会有事的！
心中暗自强行说服自己，转而吩咐道，“不能再拖了，去请诸位将军来我营帐，我军即刻拔营。强攻！”
她笃定，萧锦羡一定能化险为夷，她必须在此刻加快行军速度。
她的哥哥还在辽州城外驻扎，她要迅速掠过雄州，与之形成包围之势，将胡人赶出中原。
此刻雄州城内驻军之地灯火通明，兵马调动声喧哗，主帅帐下，斥候不断来报，“戴将军，城外兵马调动，正在拔营，是冲着咱们来的。”
戴凌岳叩着桌案，目光缓缓飘向城外，“她总算是要动手了。”
有一声叹息轻轻落下。
“将军，如今胡人驻扎辽州，咱们若放沈清将军入关，那……”身旁副将欲言又止，“那她与沈宴将军会合，我军，更无胜算。”
胜算吗？早就没有了吧。
戴凌岳不语，两个都是他的外甥、外甥女。他妹妹、妹夫，倒是生了一对好儿女。
这些年，也听闻沈清、沈宴在战场上的捷报，如今怕是又长进不少。
“将军。”副将很着急，“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支离破碎下，雄州早已不是以前的雄州关，沈清如若强攻，恐怕我军支撑不住啊！”
副将心里是清楚的，胡人从东北面南下，韩宥安将精兵强将全都调至定安城周边城池。
将整座王城围得犹如铁桶一般。
而雄州关，如今不过两万守军而已。对外号称二十万的谎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沈清不过是念着往日亲情，不愿正面与舅舅对战，才一直拖着并未强攻。
可是萧锦羡生死未卜的消息传来，她已是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转瞬，戴老将军心中有了决断，“开城门，放沈清入城。”
“什、什么？”副将瞪大了眼。
戴凌岳捋了捋胡须道，“胡人祸乱中原，如今首要目的，是汉人齐心协力驱除外族。”
副将默了片刻，唯余一声叹息。
沈清拔营后，即刻率大军朝雄州关逼近。可临近城门时，却不见守将，只有大开的城门。
她慢慢锁住了眉头，前方有士兵疾奔而来，是戴凌岳的人，他将一封信送至沈清手上。
她打开一看，眉宇间尽是愕然。
是戴凌岳要求停战，邀她入城，共同抗胡。
沈清立即传达抵达城门前的第一道军令，“全军传我命令，停战！原地驻扎！”
众将士领命，她孤身一人入城，去见了戴凌岳。
身旁的副将担心有诈，可她了解她舅舅，为人正直，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武将。如今的东庆深受内外之困，她若如攻下幽云城一般，强攻雄州，必能攻下。
只是如此，便是外敌入侵之下的自相残杀，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她舅舅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