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崔茂学与人私会一事,他们夫妻俩心知肚明。
只不过崔大奶奶到底不知内情,只晓得是来往宾客里的某一位女眷,顶多是怀疑那陈二太太,可手里却无十足证据。
如今听崔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如何不惊慌失措?
生怕自己丈夫惹了家里老祖宗不快,再触了霉头,那他们这一房的日子才叫难过。
风险当头,她再不说丈夫什么,紧紧闭上嘴站在老太太身侧,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一切都由祖母做主发话,她再不多说一句。
见老太太发火了,崔太太哪敢造次。
勉强扯了扯嘴角,又说了两句场面话想打个圆场,谁了老太太摆摆手,直接打断她:“茂学是被人带走了,他虽性子放浪,于男女一事上多无拘束,但火烧人家的房子这样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老大媳妇。”她转脸对崔太太道。
“母亲。”
“你回头那些个银钱打点一二,那些差爷一年到头的俸禄也没几个钱,怕是肚子里缺了油水,这是要借机敲打咱们呢。你做的光亮些个,莫叫人看出来了。”
崔太太正色道:“母亲放心,事关茂学,我定然办得稳妥。”
“其余的人都散了吧,莫要到处乱说,若是我听到一丝一毫不干净的话,我就拿你们问话!”
众人散去,崔大奶奶回到自己屋里。
她上头有强势的祖母,还有利落能干的婆婆,这样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她出面料理。
方才崔老太太已经把态度摆得很明白,她回来只要约束下人,照看好几个孩子便成。
可她到底心有不安,差了穗儿去打听。
穗儿很快就回来了,着急慌忙地附在她耳侧快速说了几句。
“什么?烧得竟是寻柳巷?!是那盛娘子的居所?”她大惊失色。
穗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方才是一路小跑回来的,连口茶都来不及吃,赶紧就跟自家主子说了,她用力点点头:“这事儿外头都传开了,人人都晓得,说是起火之前,大爷身边的平吉就去了寻柳巷,还带了不少人。”
“他们也没走,一直等到火烧起来了,还在隔了一条街的地方看热闹,刚巧被四周的商贩看得真真切切。那官老爷差人问话,他们哪有不说的道理,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
穗儿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打听到的和盘托出。
崔大奶奶想到了什么,浑身无力地坐了下来。
沉默良久,她才颤颤道:“你说……大爷该不会瞧见盛娘子的模样了吧?”
一直没说话的红梨抬眼:“应当不会吧……”
可主仆三人很快陷入了安静,谁也不敢拿这事儿打包票。
若是没瞧见,平吉为何要去寻柳巷?
一时间,崔大奶奶心乱如麻。
有道是夫妻同心,这会子的崔茂学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当街放火,本就是重罪。
万幸的是寻柳巷里头只有一户人家,今日又没什么大风,这才没有殃及其他人。
即便如此,沈大人听闻此事也还是又惊又怒。
旁人不知晓,但他却明明白白。
住在寻柳巷里的女子非同常人,那可是景王魏衍之千里迢迢都要见一面的人……只不过事关皇家阴私,他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乱说。
当听下属来报,说寻柳巷走水时,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手都抖了。
还好,失火时,盛娘子一家都不在,虽损了财物,但到底人没事。
沈大人派人细细一查问,很快线索便锁定了平吉。
拔出萝卜带出泥,既拿了平吉,焉有不拿崔茂学的道理?
沈大人一鼓作气,将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等都叫来了。
厅堂内,气氛肃穆。
他一身朝服,官威赫赫,冷眼如电扫过去,直看得那崔茂学六神无主,小腿都跟着发软。
人还没开口发问,崔茂学自己就先嚷嚷开了。
“大人明鉴,这事儿真跟我们无关啊,我这小厮平日里就爱看个热闹什么的,这大街上多瞧了一会罢了,却被人误会至此。我也是个胆小甚微的,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呢?”
沈大人瞥了一眼:“可人家说了,看得很清楚,你的人进了人家盛娘子的家。那会子人家可不在家,你的小厮为何私闯民宅?”
“这、这……”崔茂学额头上冷汗直冒,“许是看错了吧。”
“大胆,你是在糊弄本官?”
“不敢不敢,实在是……我与这盛娘子没有什么交集往来,又如何派人去她家闹事呢?再说了,盛娘子不过是发配来淮州的,这样一个戴罪之身,又是一节女流,我为何要与她作对,岂不是给我崔家蒙羞?”
话音刚落,一旁的盛娇缓缓道:“这么说来,崔大爷是半点不知情喽?”
这声音清冷冰凉,略带娇甜明媚,听在耳中当真是一种享受。
崔茂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见那暗芳娘子头戴斗笠,兜帽笼纱,看不清容貌。
只能依稀瞧见那流畅优美的脸颊。
目光所及之处,她一身素色衫裙,外头罩了一件墨绿的比甲,比起众人还穿着厚实的棉衣,她显得格外清雅单薄,那腰肢盈盈一握,身段婀娜曼妙,光是这身形就足够叫人着迷的了。
崔茂学忍不住流露出几分亲近之意。
却又听盛娇淡淡道:“大人容禀,昨夜我的住处遭贼,那贼子闯入我家庭院,中了陷阱埋伏,身上还有伤。我猜着……这伤不是在平吉身上,便是在崔大爷另外的心腹小厮身上,还请大人查一查这些人的小腿,看我是不是说中了。”
平吉慌了,一张脸吓得惨白。
沈大人断案识人,自然早就看出那小厮面色不妥,心里也有七八分把握。
很快,左右差役上前,直接查看。
平吉那受了伤的小腿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没等他替自己喊冤,盛娇又不慌不忙:“我院里用的是这样的捕兽夹,还请大人过目,比对一下伤处是否一致。”
她又将挎着的一只篮子递给了李差爷。
沈大人召集众人过来查看,不多时就有了结论。
“还真是……大胆小厮,你夜闯民宅想做甚?!”沈大人火了。
“我、我……”平吉早就被吓得肝胆俱碎,跪在地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