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响引众人侧目,贤妃亦是好奇,伸手竟从被子里拿出一个汤婆子来。
“怎么殿内燃着炭火,你这床榻上还放着汤婆子啊?”贤妃不禁发问道。
紫绮上前欠身回道:“回贤妃娘娘的话,如今深秋,小主有孕在身,常觉寒冷,前几日抱着这汤婆子便够了。
这几日愈发觉得冷了,便向皇后娘娘讨了恩典,从内务府取了炭火来。”
贤妃摸了摸手里的汤婆子,眸中生出两分焦急,“这汤婆子都冷了,快去给你们小主换新的来。”
“是。”紫绮将那汤婆子接过,触手时发觉却是凉了几分,便拿出去换热水来了。
吴皇后亦是关切,闻声道:“知你孕中畏寒,本宫已经让内务府加紧赶制手炉,等做好便先给永禧宫送来。”
冯答应用力挤出一丝笑意,“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没过一会儿,紫绮便带着换好热水的汤婆子回转,汤婆子外头罩着皇后亲手制的罩子,而里面的汤婆子洛知微扫了一眼,与自己的那个相似,正是内务府前几日新送到各宫的那个。
这一连几天冯答应皆不曾离开这汤婆子,想来确实是畏寒得厉害。
刚将那汤婆子重新放入被子中,冯答应便忽而感到晕眩,一时竟干呕起来。
吴皇后一惊,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贤妃忙抢先一步问道:“害喜这般严重,可曾请太医来看?”
洛知微远远看着,柳叶弯眉微微拧起。
“回贤妃娘娘,”紫绮欠身道:“昨日小主便说头晕恶心,奴婢去找了乔太医来看过,太医说小主孕中的反应确实是大了些,开了方子,要小主静养些日子,若还是不好,便得熏艾了。”
吴皇后这才算放下心来,重新在软椅上坐下,“乔太医也是有威望的,他看过,定然不会有错。”
寝殿实在是闷热,待不住人,没坐一会儿,吴皇后便劝着冯答应赶紧睡下,而后带着贤妃和洛知微离开了。
“贤妃竟也来了永禧宫。”吴皇后正欲上凤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贤妃抬手抚了抚鬓边的芍药步摇,举手投足间皆是轻狂模样,“大家同为后宫姐妹,一同侍奉皇上,况且臣妾协理六宫,听闻冯答应身子不爽利,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吴皇后站在凤辇外,面色如常,眼神中却沁出一抹冷毅来,上下打量了贤妃一眼,并未多言上了凤辇回了碧凰宫。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贤妃慢悠悠直起身子,看着皇后仪仗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
回眸看向身后的洛知微,“皇后已经走远了,起来吧。”
“是。”
得竹叶搀扶,洛知微这才站起身来。
贤妃并没有乘轿辇离开的意思,一袭胭脂色长裙曳地,雍容大方,华贵无比,“陪本宫走走吧。”
“是。”
贤妃未开口时,洛知微也并不说话。
转过长街街角,贤妃才徐徐开口,“永禧宫里,可有异样?”
洛知微一怔,对上贤妃回眸,“嫔妾不明白贤妃娘娘的意思。”
贤妃眸中划过一丝凌厉之色,似乎要将洛知微看穿一般,“还跟本宫装傻?”
见洛知微仍不说话,贤妃往前走着,“方才在永禧宫,你退在一侧,并未言语。可本宫看得真切,你早就将那寝殿里里外外打量个遍了。”
洛知微知瞒不过,想来贤妃先前执意要与自己同去永禧宫,便也是为了这个。
“殿内不曾摆放香炉,也不见香气,想来是忌在孕中,冯答应不敢用香,”洛知微回忆着永禧宫西配殿里的物件摆放,“炭盆中的炭灰发白,应该是银丝碳,冯答应孕中所用之物皆是上上之品,嫔妾也不见有何异样。”
贤妃细细听着,不知不觉便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冯答应还这般体弱?”
想起汤婆子外的罩子,顾桓祁已经验过了,并未发现什么脏东西。
冯答应这身弱之事,实在惹人怀疑。
“剩下的,嫔妾便不知了。”洛知微垂首道。
贤妃微微侧目,瞥了洛知微一眼,“也罢,本宫也乏了,就不与你一同走了。”
说罢,停下脚步上了轿辇。
洛知微福下身去,“嫔妾恭送贤妃娘娘。”
待贤妃的仪仗走远,竹叶将洛知微搀扶起来,“小主也累了吧?”
“不打紧,”洛知微低声道,“赶紧回去吧。”
心不在焉地用完午膳,洛知微手里握着本书,斜靠在榻上,却看不进去半个字。
吴皇后离开永禧宫之事,看贤妃的眼神似乎别有用意。
况且贤妃今日竟这般殷勤,又是给冯答应掖被子,又是唤人去换汤婆子。
洛知微拎着书页,轻轻摩挲着,却始终未翻动。
思忖许久,“我知道了。”
竹叶正拎了壶热茶入内,便听见声音,疾步上前,“何事啊,小主?”
洛知微回过神来,浅浅摇了摇头。
冯答应只是答应位份,按规矩,非主位嫔妃是不能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的,贤妃今日这般在意,便是为了冯答应能平安生子,记下自己的情谊。
若是得一皇子,将来贤妃也好向皇上讨旨,将这贵子养在身边。
而吴皇后,自然不会让贤妃称心如意。
可冯答应今日这般虚弱,又是何缘由呢?
手边的茶杯浅浅倒满了茶水,洛知微抬眸,见竹叶的两把头上簪着枚月季绒花,俏皮可爱,忍不住赞叹道:“你这月季花倒是好看,自己做的?”
竹叶伸手探了探发髻上的绒花,含羞笑了,“前几日闲来无事,自己撺着玩的。”
洛知微将手中书卷放在一旁,抬起茶杯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今日看着,那冯答应如何?”
竹叶将手中茶壶放下,细细思量着,许久才开口,“奴婢看着,冯答应那样子不像是害喜。”
“哦?”茶杯还未递到嘴边,洛知微闻言眸子微抬,连纤长的睫毛都多了几分凌厉。
“奴婢见过街坊四邻家媳妇儿有孕时候的样子,害喜时并不是那般,”竹叶回忆着今日冯答应的神色,犹豫许久,“冯答应今日那般,倒像是头晕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