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川发觉,不管什么事,十七总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宁淮茹是在他的手中出事,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
他从未怪过十七,也不应该怪他。
只是方才,他觉得十七不应该那么对沈小姐。
本想训斥几句,可见面前人规规矩矩跪着,低眉顺目。一时间,没了想斥责的心情。
无奈摇头,叹气道:“可有受伤?”
闻言,十七松了口气。见温瑾川没有要罚他的念头,大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
铲除归附于梵天宗门派的这几天,想念充斥着他整个脑袋。
没有回话,挪到了温瑾川的腿旁,伸手捏住了主位上人的裤脚,感觉不太真实。
温瑾川眉头紧皱,伸手扣住十七的下颚,强迫他抬起视线看向自己。“你怎么了?”
十七眼角又开始泛红,忍着心中酸涩,努力回想着方才的问话,眼神变得呆滞。“没有受伤。”
这模样活像被抽了魂魄,没有自己的思想。
温瑾川不免担心起来,指尖稍许用力,摩挲着十七的下颚,好似在强行拉回他的思绪。
察觉到跪着的人在发抖,以为是在害怕要受罚,他立即安抚道:“十七,我没生气。”
十七眼神逐渐聚焦,喉咙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手指还是紧抓温瑾川的裤脚,越抓越用力。
温瑾川的心不由得一紧,他放开了扣住十七下颚的手,转而摸着他的发丝,柔声道:“回话。”
十七嘴唇轻颤,逼着自己开口:“我好怕... ...我当时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我感觉...很不真实...”
“是你吗...”
话落,温瑾川心中一阵动容。俯身低头吻了下去。
故意似的咬破了十七的唇角。
十七的身子瞬间僵硬,没有反抗,反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中找到了一种真实感。温瑾川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和几日来无处宣泄的快感。
唇角的鲜血被舔去,他就在这里,真实地存在着。
呼吸越来越急促,正当十七要完全沉溺时,温瑾川却结束了这个要命的接吻。
“现在你觉得真实吗?”
唇角的刺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十七眼睛湿漉,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呆呆地点了点头。
温瑾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满是怜惜,将十七从地上拉起,顺势按坐在了自己大腿上。
“我发觉你是越来越爱哭了。”
十七恍然。
眼泪这个东西他本该是陌生的。
以往二十年,掉眼泪的次数一只手都掰得过来。
遇到温瑾川后,他确实冒出了很多不曾有的喜怒哀乐。
温瑾川替他擦去眼泪,哄道:“明日跟我去将军府道歉,陛下刚登基,朝中势力不稳。北啸将军是我们阵营的人,你不应该对沈小姐无礼。”
十七不敢抬头,小声应着。
“以后莫要再如此莽撞行事,你若出了事,叫我如何是好。”温瑾川在十七耳边轻声说道。十七靠在温瑾川怀里,嗅着熟悉的气息,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两人贴的很近,一股不是很浓的血腥味冒入温瑾川的鼻尖。
温瑾川嘴角的笑意霎时收敛,他将十七推开,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裳,十七自是不悦,紧张的从温瑾川腿上下来,退了两步站稳。
“不是说没有受伤?”
十七支支吾吾:“几处小伤,不碍事。”
“过来。”
这种不轻不重的语气是十七最怕的。犹豫了会后,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温瑾川冷着脸解开十七的衣服,看到几道伤口交错在他的背上,眉头拧得更狠了。
十七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经开始慌乱。
“很快会好的,不会留疤。”
“怎么伤的。”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十七嗫嚅着:“那些梵天宗的分支,不过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见他神色依旧不满,连忙说道:“会好的,不会留疤。我不脏...”
温瑾川不明白他为何说到脏这个字,总感觉十七有事瞒着他。
低眉沉思之际,十七更慌了。
他以为温瑾川嫌他脏,而温瑾川却在想自己何时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话,才会让十七这么想。
他越来越焦急,李医仙不在,没有去疤的药。
怎么办... ...?
温瑾川看出了十七的焦虑,一把握住了十七的双手。
就这么一瞬,记忆忽现。
他记起自己在七镜楼时,曾犯蠢的对十七说过脏这个字。
原来他的罪已经多到数不清。
不敢想的念头突然冒出,所以十七去掉他身上的疤痕就只因为他曾说出的这个字?
那时的他不过是为了故意折辱,可十七却将他的话,一字一句放进了心上。
一时间,喉咙滚烫。“我从未觉得你脏,莫要多想。”
十七抬眼,眼中仍有疑虑。温瑾川收敛了怒意,尽量温和。“所以你之前去掉疤痕,是因为我说你脏?”
看着面前的人想要解释,语气又故意硬了些:“不许撒谎。”
十七只好低头,不敢承认却又不敢否认。
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这让温瑾川有些难受。“十七,那时的我还在气头上,你不要在意。”
十七乖顺的点头,当温瑾川的手指触碰到他的伤口时,十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嗯...
这反应让温瑾川内心更难受了。
涂完药,温瑾川整理好十七的衣物,“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去将军府之事,我会同你一道。”
当晚,两人同床而眠,因着赶回来见温瑾川,一路不曾停歇。
十七很快睡了过去。
温瑾川侧身,头枕在手臂上,就这么看着十七许久。
有时帮他理理额前的碎发,有时见他皱眉,会帮他舒缓眉头。
偶尔还在想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件好事,这辈子会遇到十七。
这一夜,十七睡得少有的安稳。醒来时,睁眼便看到温瑾川近在咫尺的脸,不由一愣。温瑾川感受到动静也慢慢睁开眼,瞧见十七呆滞的模样,轻笑出声。
“醒了。”
十七愣愣点头,刚想动身下床,却被温瑾川拽进了怀中。“不再睡会吗?”
“我去准备早点。”
“你不是请了人吗?”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我自己没手吗?”
接连被温瑾川回怼,十七安静了下来。
“十七,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十七眨了眨眼皮:“你对我也....很好。”
温瑾川轻笑,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无数次的厌烦和惩罚,他都快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对他好过了。
除了刚到望月山庄时。
眸子变冷,沉声。“十七,你爱的是我,还是舍不掉第一个关心你的人。”
这话居然把十七问倒了。
见怀里的人不吭声,温瑾川没有了笑意。十七爱他吗?这个问题他不敢细想。
一个活生生的人平白无故遭受了二十年的虐待,他不过赶上时机,如果换做任何一人,十七是不是都会爱上,从此深陷。
想到此,他突然生出些许不满,十七爱的是对他好的人,而这个人可以换作任何人。
怀中的人感受到了温瑾川的不悦,内心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抬起头,说道:“等了二十年,才等来你,所以只能是你。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是好是坏,我都愿意。”
满满的情话全部说到了温瑾川的内心,一大清早就被取悦到的他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两人简单收拾后前往将军府。将军府门口,守卫通报后,北啸将军亲自相迎。
温瑾川表明来意,沈将军大手一挥直说无妨。
可沈小姐不管下人如何劝说都不肯出来。两人刚准备离去时,十七对着沈将军突然加了一段话:“碧水巷有御林卫,还望沈将军管好沈大小姐,若往后在碧水巷出现,不甚误伤,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赤裸裸的威胁,明里暗里让沈月不准再去打扰温瑾川。
沈将军脸色铁青,但碍于温瑾川在场不好发作。温瑾川瞪了十七一眼,十七却一脸坦然。
他之所以答应来将军府道歉,不过是想借这个事好好敲打一番。
让沈靖打消招温瑾川入赘的念头。
至于什么朝堂局势不稳,得罪北啸将军,不利于萧子安坐稳那个位子,他根本不担心。
这几天,他除去铲除魔教分支外,与萧子安来往密切。早就摸清了各方军队。
沈靖手中握有五万精兵,但真正能调动的不超过两万。而且,他的军队补给线过长,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未必能占到便宜。
十七心中清楚,沈将军为人忠厚,不会与萧子安翻脸投靠萧太傅。
只不过他怕沈靖强势起来,去找萧子安赐婚。真到了那个时刻怕是一切都晚了。
所以他今日故意拿沈小姐的安危做威胁,沈靖自然不会再有这个念头。
出府时,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十七知道自己的做法过于偏激,惹他不快。
可在他心中,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杜绝温瑾川身边一切女人的办法。
温瑾川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十七垂首,求饶:“下次不会了。”温瑾川心中五味杂陈,既恼怒十七的莽撞,又感动于他的深情。
二人回碧水巷的一路上,小久忽然现身。他们被告知城外抓了几名梵天宗的人。
如今御林卫全听十七调遣,自然信件也是送到了十七手中。十七将信件放回腰间,习惯性地直接说了句:“杀了。”
话落,身侧的温瑾川紧绷着脸庞,握了握拳。
十七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找补:“等会,我...亲自去一趟,确认是魔教人后再作决定。”
不知为何,小久也为他捏了把冷汗,抱拳道:“是。”
被抓的几人武功不高,好似是专门传送消息的探子。
三人赶到城外,确认了几人是魔教身份后,十七松了口气,没有抓错人。
刚吩咐看押的人下手时,温瑾川插了句:“送去皇宫,让陛下发落。梵天宗的探子必定掌握不少内部消息,所能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何尝不能为我们所用?”
见御林卫没有动身的意思,都在等十七发话,温瑾川自嘲一声看向十七。
“宁大人,我这个提议,您觉得如何?”
十七先是发愣,尴尬的转过头点头称是。温瑾川的顾虑远比他周全许多。于是下令,命人将那几个梵天宗的探子押送进宫。
温瑾川看向小久,蓦然问道:“我昏迷的几日里,城内城外共抓了多少魔教人?”
小久偷瞄的看了眼十七,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十七深吸一口气,想要替他回答时,温瑾川却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在问他。”
见十七无奈点头,小久如实答道:“城内城外总共抓获三十二人,皆被处死。”
温瑾川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可确定是魔教的人?”
小久犹豫了一会,只一会温瑾川便知道了答案。
他必须得进宫面圣。
十七杀手出身,体内嗜血的因子本就不稳定,如今让他接手御林卫,只怕会一步步将十七带入绝境。
见气氛不太妙,小久怕引火烧身趁机退去。
温瑾川揉着眼角:“不怕抓错人?”
十七只要想起梵天宗的人差点害死温瑾川,头就会疼得厉害。。
“不会。”
“你如何能确定?”
十七不明白事到如今,温瑾川都在黄泉地狱走了一回,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放了他们?
索性他干脆说出心中所想,也顾不得温瑾川会如何看他:“我不能确定,也不想。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不止被抓的,梵天宗的老巢他也一定会带人剿灭。
十七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疯狂,让温瑾川感到陌生。
“信件给我。”
十七低头,轻声:“你伤没好,这些事我来做,你不用管。”
温瑾川不明所以看着他:“我不用管?给我。”
“... ...”
见十七不想给,他直接上手抢。可重伤刚痊愈不久的他哪是十七对手。
几招下来也近不了身。
温瑾川无奈,只好收手。
他感觉,十七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转身上马丢下一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