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霜漫过檐角。
霍未转身时夜风忽起，玄色衣袂在流光里划出凛冽弧度。
他眉骨上落着半寸月光，衬得眼尾那道浅疤愈发凌厉，偏生垂眸时鸦羽般的睫毛又柔和了轮廓。
白药药瞧见他喉结在暗处细微一动，像是将什么话咽了回去。
\"云安县主，别来无恙。\"
他目光扫过她发间摇摇欲坠的玉簪，突然错开视线。
白药药注意到了他衣摆处的泥渍，\"王爷漏夜前来，是有何要紧之事？”
“只是许久未见你，前来和你说一声，我回来了。”
“嗯？”
白药药疑惑，我们关系这么熟了吗！
霍未此次本不该回来，但是收到白药药的书信，他心中不由的想起在南山村的日子。
虽然安排了麒麟江才出面，但是他还是悄悄赶了回来。
檐角铜铃忽响，惊破满庭寂静。
白药药画风突转，“溯溪是你的人？”
霍未玄衣下的脊背骤然绷紧，，喉结滚动半寸：“是。”
白药药心中其实早有预料，一个异国女子竟能住进麒麟楼，背后必然有人精心帮衬、暗中谋划。
她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对面的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探究：“今日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霍未望着神色平静、毫无波澜的白药药，心中莫名涌起一阵落寞。
“早有布局，只是没料到你会出现，计划便提前了些。”
原本，霍未打算在三年后，麒麟江学成归来之时，再为魏家军还原真相，可白药药的意外加入，让整个计划提前到了当下。
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本就不想将白药药牵扯进这波谲云诡的朝廷纷争之中。
白药药闻言，沉默不语，回想起两人之间，除了在南山村那几个月的治疗时光，此后便再无交集。
如今这般相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
白药药尴尬的咳了两声，“既然再无别的事，那我便进去休息了，王爷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白药药便转身回了屋子，在进门前听到了他淡淡的一句：
“好。”
关上房门后白药药躺在床上，今日霍未怎么回事，她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了。
但是也并未多想，进入空间开始忙碌。
接下来的几日瑞都城内因为科举舞弊案与魏家军一事闹的是人心惶惶。
各大官员也丝毫不敢懈怠，甚至是长孙老爷子这个已经退位的前司农寺卿也被大理寺带去了问话。
这日清晨，白药药正摘了些桂花打算做些桂花糕。
九月的桂花香混着墨渍味漫过长孙府朱门，檐角铜铃正被疾风撞得乱响。
白药药捏着药杵的手顿了顿，瞧见门外青石道上滚来两团赭色人影——报喜官差猩红的袍角扫过金盏菊丛，惊落数片花瓣。
\"喜报！白云老爷高中会试第一名会元！\"
铜锣声震得廊下鹦鹉扑棱翅膀，白母在院内就听到了这喜庆的声音，拉着白父白云跑了出来。
长孙朔扶着老爷子跨出门槛，紫檀拐杖在阶前碾碎半朵落桂，正撞见后头那位官差扯开第二卷红绸：
\"喜报！长孙苍暮老爷高中会试第三名亚元！\"
满院抽气声里，白药药瞥见西厢房窗棂晃了晃，随后便是长孙苍暮风一般的冲了出来。
“我中了亚元！真的？”
“哈哈哈，长孙举人您瞧您，这还能有假!”
长孙朔不敢置信的接过红绸确认了几遍，随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啊！赏！重重有赏！\"长孙朔的云锦官袖的抖动暴露了他的紧张。
倒是长孙老爷子杵着拐杖笑骂：\"浑小子，前些日子问你文章如何，还跟老夫打什么'堪堪完卷'的诳语！\"
白母攥着衣袖的手无不透露出她的紧张，\"云儿果然不愧是我周婉儿的儿子！\"
“哈哈哈，都是娘子的功劳！”
“那是，也不看看我娘是谁！”
白云跟着一家人久了，说话也活泼了许多，将红绸洒金喜报恭敬的交给白母，“还劳烦娘亲帮儿子收好了！”
扑通一声，长孙苍暮突然间跪在了地上。
众人惊讶回头，但见长孙苍暮手里捧着刚刚送来的黄杨木匣子：\"父亲，孩儿想将朝廷赏的二十两黄金赠予我师父！\"
满院骤然寂静。
檐角铜铃\"叮\"地一响，长孙苍暮脸颊通红：\"我能考上举人，多亏了师父在南山书院的指导，让我明白了过去十几年都未曾明白的事情。\"
长孙朔没想到他那个混不吝的儿子居然会有今日，\"应该的！但是这区区二十两怎够，来人，把我房中那方漠河黑石砚取来！\"
长孙老爷子也不甘示弱，“来人，将我珍藏的九穗神农鼎拿来，送于云安县主！”
在场的众人大惊，九穗神农青铜鼎乃是长孙家老祖所制，鼎身铸有九种古代作物的浮雕。
长孙老爷子赠送此鼎，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长孙苍暮的师父，更是真的认了白药药这个干孙女。
热闹的氛围引得路过之人好奇，长孙朔也不吝啬，命人赶紧准备红宝，送给前来道贺之人。
与此同时，各大赌坊传来阵阵悲切哭声与大笑之声。
“我赢了！我赢了！”
“我投了十两银子，赚了一百两！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白云居然真的考中了，而且还高中会元！”
而那些押了上官烟月的赌徒此时倾家荡产，恨不得冲过去手刃了她。
白药药命人一共在各个赌坊押了一千两黄金进去，这次没想到能赚近万两黄金。
想到收黄金收到手软，白药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与此同时，还有一条消息在瑞都城传开，那便是南山书院！
国子监的各个同窗听闻长孙苍暮居然考中了亚元成了举人老爷，皆是不敢相信。
但是有着科举舞弊案在前，此次更正后的结果定然不会错。
因此纷纷派人前去打听，最终才得到消息，原来他失踪的这些日子是前往了南山村的南山书院学习。
太常寺卿在房中踱步，“不是，他司农寺卿怎么就这么好命，他儿子如此年轻便中了亚元！你瞧瞧你！”
跪在地上的少年心中将长孙苍暮骂了数遍，大家都傻的好好的，你怎么就偏偏中举了呢！
而其余各大官员家中，也在上演着类似的情形。
长孙苍暮本就是个爱显摆的性子，如此风光无限的好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
下午他便兴致勃勃地挨家挨户前去做客，身着崭新的举人服饰，昂首挺胸。
偏偏那些世家还不好拒绝，待他走后，那些同窗免不了又要被父母暴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