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常说芷州城是京中的风向标,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自从黄州海盗一事后,似乎是神灵在天上乱扯线,每一次芷州城发生的事,都隐隐能和京中即将发生的事情产生联动,就比如这起风化案。
差不多同一时间,京中衙门门口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蒙面女子,自称来自芷州城,要告芷州富商刘家兄妹合谋害命一事。进京告状的人,从来就没少过,合谋逼奸、害命更是其中经常出现的罪名,因此这个案子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官府的重视。
但这位女子也不是常人,换句话说能进京告状的人都是有着钢铁意志的人。她在衙门门口摘下蒙脸的面纱,上面可见斑斑伤痕,红色的线条无一不说明了她曾遭过残忍的虐待。她伸出双手,手指上的凹陷、凸起可见这位双手曾经被人掰断过,这些都是后来接上的。
随着外面围观的人数增多,这位女子引起了一位家中略有薄资的状师的注意。这位状师打过几个官司,但是并不出彩,对于一心想要在这个行业闯出一番名堂的他来说,这位自称书画先生的女子或许就是他的机会。
状师擅长造势,他花钱雇了些乞丐,每日太阳下面要钱讨饭的时候,就把这事念叨几句。又找了位说书先生,将此事编成故事,在茶馆、酒楼里四处宣讲,一个月后芷州书画先生的事,京中大半人都听说了。
赵大人的上司在把案子交给他的时候,特意嘱咐他查查这个书画先生是怎么逃离虎口,是谁给她医治的,又是谁帮她进京的,最后就是谁把这事宣传的能被御史在朝堂上提起的。
这事可疑,这个节骨眼上告跟东南王沾点亲戚关系的刘家,很难不让人往阴谋论上联想。赵大人顺着上司的思路,一边受理了书画先生的状子,稳住对方,一边去查前尘往事,发现是书画先生能逃出刘家兄妹的魔爪,要感谢一场大火。至于刘家兄妹,稍一查证,赵大人就先把案子信了一大半。
只是刘家兄妹,现在还在东南王幼子梁禹府上住着呢,一时倒是难以归案。赵大人把情况写了个汇总,提交到上面,表示要审案子,就得各方都到场,现在他要申请提拿刘守业和刘长清。
事关东南王,各路人马都十分重视,在彼此扯了几个来回后,京中派人直奔黄州。
“不能把人交出去,刘家还有用。”梁平把梁禹喊进了王府,和他说这事的利害关系。
“京里人什么时候到?”自从娶了刘长清,梁禹自认为没沾到什么光,反而惹了一身是非。
“快的话,也就八九日。你想个办法,是让他们兄妹装病也罢,还是别的也罢,人不能这么快就送出去。”梁平的意思就是梁广的意思。刘老爷最近这半年都在为王府忙活,这时如果护不住他的长子和幼女,肯定会影响双方的合作。
一肚子心事的梁禹,回了自己府中后,就找到了杨氏。这事他找不到别人商量,只能找自己妻子。但这次妻子杨氏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出谋划策,反而是让他去问刘长宁。
“到底是她的亲戚,还得让她去和那对兄妹说呢。”杨氏咋一听到京里要来拿刘守业和刘长清的消息,也是吃了一惊。
“刘守业又出去喝酒了?”梁禹心里不痛快,刘守业在他府里住了几个月,是个什么人,他可以说一清二楚了。
“好几日没回来了,在咱们府里住这么久,毕竟是不大方便。”杨氏低头说了句。
“不方便他寻花问柳吧,刘老爷人看着干练,怎么孩子养成了这样。”梁禹心中不满,让下人去找刘守业回来,就说有急事找他商量。
杨氏让身边丫鬟,去把刘长宁请来。丫鬟出门前,杨氏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公子在我这,记得就请刘长宁一人就够了。
“这话怎么说?”梁禹看丫鬟出门后,扭头问杨氏。
“二小姐人长得好,嘴也甜,就是喜好什么都和她姐姐完全一样。”杨氏这话说得十分露骨,梁禹一下子就听懂了。刘长清喜欢和刘长宁抢东西,自己也在这个“东西”的范围内。
刘长宁到的自然是比刘守业要快,她听梁禹说了书画先生状告自己哥哥和妹妹的时候,当场便是说这事绝不可能。刘长宁说这是诬告,刘家的条件,刘守业看重谁根本不需要逼奸。至于刘长清,虽说是骄纵了一些,但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坐在主座的杨氏和梁禹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早就预计到刘长宁断不会承认这桩指控,因此这时听她如此说倒是在意料之中。
“长宁怕也知道,如今京中对父王有些误会。大公子和二小姐若是到了京里,怕是会被人利用,一旦出事我怕你伤心。”梁禹看了眼刘长宁,眼里倒像带着几分情谊。
“公子自然信大公子和二小姐,所以现在找你来是想问有没有什么人证,能证明那书画先生是诬告。还有就是如今京里天寒地冻的,想个法子让他们留在东南才好。”杨氏几句话,点出了梁禹需要刘长宁做的几件事。
“长清这几日身体不适,我刚还想找先生看看呢。至于那书画先生,原本看着倒是不错,没想到竟会被他人收买。这事,我自会写书信给我娘,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让她误会心生不满了。”刘长宁不能让自己的哥哥和妹妹摊上官司,如今只是一门心思把脏水泼到那个对她不错的书画先生身上。
刘守业这时正和黄衫一同寻欢作乐,两个人包了一个妓子,得了趣味,已经好几日没有离开过房间了。梁禹的人赶到的时候,还能听见房间里仨人的污言秽语,当下找了老鸨进去把刘守业喊了出来。
“喊什么,爷正高兴呢。”刘守业看见老鸨进去,坏了兴致,大声呵斥。
“爷,您府上说找您有急事,请您回去呢。”老鸨低着头,声音还挺委屈。
刘守业骂骂咧咧出门,黄衫见他走了,也穿衣服出门。一边穿衣服,一边还和刘守业说少了他,没意思,不如回家睡觉。
“好兄弟,等我去找你。”刘守业摸了把黄衫的手,跟着梁禹府上的管事,离开了妓院,没看见身后黄衫脸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