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孙缌绮微微蹙眉，插话道：“那个，虽然我没听过无肉散人的名号，但他若真是舍身道的修士——那的确算是正道。”
“真的是正道？”沈授愣住了。
他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重新评估此人。
“可为何——你的行为举止，如此让人生疑？
还有，你方才所用的手段，也未免太过阴狠毒辣了吧？”沈授质问道，语气中满是不解与愤怒。
对方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忙辩解道：“对，我真的是正道啊！
阁下既然是血魔道的正统修士，不该不了解这些吧？
倒是阁下这一身的仞道道术，单说这指刺——恐怕至少屠戮了千百人才修成的。
你才是真的有点邪道吧？”
“哦？我听说，仞道不也是四十七正道之一吗？”
“仞道源于器宗的刃道，曾经的确是正道，也被正道盟认可。
但由于其部分修行法过于邪异，现在，已经是被朝廷和镇邪司打入邪道范畴了。
所以仞道为了继续发展，因此也改名叫了人兵道。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
沈授微微蹙眉，心想着，以后在人前——还是得慎重使用舌枪、肉刀、指刺之类的仞道道术。
“咳咳，吾乃镇邪司安定县镇守使——沈授是也。
你竟敢在我的辖区之内——肆意传播邪法。
你说我该不该问罪于你？”
对方听闻沈授自报家门，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但他随即又强行镇定下来，强笑道：“原来是沈镇守使，真是失敬失敬。
不过，沈镇守使您可冤枉我了。
我传播的乃是正宗的道法，绝非什么邪法啊。
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还请沈镇守使明察秋毫。”
皮郎君现在心中是一万个冤枉。
他平时虽然有些风流，喜欢勾搭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稍微高调招风了一点。
但他心想着，自己其实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真的只是——偶尔提点下——有修行资质的人而已啊。”
“休要狡辩，你看看——你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祸害成什么了，都只剩一层皮了。”
沈授手指向一旁的荏若芙。
而那皮郎君，却是欲哭无泪，“那是她过度修行——导致的反噬啊，与我何干啊？”
沈授微微蹙眉，看向了荏若芙，而对方却是点点头——表示皮郎君所言无误。
“合着是你自己的过错啊，你早说啊？”
“妾身也不知晓什么舍身道啊。
但之前大人你太凶了，吓得我不轻。
之前不是怕大人你——把我当成邪修或者邪物吗？”
“沃特么——”
沈授此时差点破防了。
他如此费劲谋算又大打出手，结果完全大炮是打错了人。
此时，沈授稍微反思自我，却发现，此番行动决策的确有失理智了。
自己之所以急着杀死皮郎君，不是出于对荏若芙的同情，也不是出于单纯的疑虑和担忧。
而更像是出于一种——潜意识里对此人的厌恶。
但这股厌恶，并非是源自沈授自己，而更像是别人在无声无息间——强加给他的一样。
这导致，他没有过多思考利害关系，就直接决定了——要打掉皮郎君。
现在想来，沈授甚至没有深入思索，皮郎君做事的动机，以及其背后可能的势力后台。
这对于一向谨小慎微的他来说，是一种极其反常的举动。
然而，皮郎君此时几乎快要断气了，“镇邪司的大人，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是邪修啊！
我就随意提点下后辈，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
此时，沈授的神色阴晴不定。
但他手中那团诡异的血焰，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燃烧得愈发猛烈了起来！
血红色的火光，映照在沈授的脸上，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越发狰狞可怖——宛如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恶鬼一般。
他看向皮郎君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既有愤怒，又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欸，大人，停手啊，你怎么还烧啊？”
皮郎君此刻已是声嘶力竭。
他眼中的恐惧与绝望交织在一起。
皮郎君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化为灰烬的命运。
沈授的手微微颤抖，血焰在他掌心跳跃，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渴望着吞噬一切。
沈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淡淡道：“抛开事实和动机不谈，你扪心自问——难道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啊？什么意思？”
皮郎君满脸愕然，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无法理解沈授这番话的用意。
沈授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深夜出现在此地，行为鬼祟，还试图对良家女子行诱拐不轨之事，实在是罪大恶极！”
对方挣扎着说道：“大人，你说的什么？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冤枉啊！”
“咳咳，遇到事情啊，要多想想自己的问题，好不好？
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吗？”
“啥，啥意思？”皮郎君顿时懵了。
“我的意思是，世上的冤假错案那么多，多你一个也不多。
所以，还是请你安心上路吧。”
沈授的话语如同寒冰，让皮郎君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为什么啊？我明明不是邪修啊！”
“的确，或许你不是邪修。
但你死在我这个镇邪使手上了，你就得是邪修才行啊。
不然岂不是给镇邪使抹黑了吗？”
沈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玩味。
仿佛是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但皮郎君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
“啊？这什么逻辑啊？”
皮郎君此刻欲哭无泪。
他甚至无法理解——沈授此时的脑回路。
“而且，你知道我会邪术，还说出来，这就更不该了。
所以不会说话就千万别说，下辈子注意点。”
沈授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字一句地切割着皮郎君的心。
皮郎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大人，我……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的眼神如同深渊一般深邃而冷漠。
“放过你？那是不可能的。
你既然撞见了我的秘密，那就必须死。”
沈授的话语如同判决，让皮郎君的心彻底陷入了绝望。
“大人，我愿意做牛做马，只求你能饶我一命啊！”
他不断地磕头求饶，但沈授却不为所动。
而后，皮郎君就在熊熊燃烧的血焰中，被一点点磨灭了心神意识，最终化作了一张彻彻底底的死皮。
他的哀嚎声渐渐微弱，直至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片死寂。
沈授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血焰缓缓熄灭。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欲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欸，居然又有残道物吗？也算不是白费劲了。”
而皮郎君所留下的残道物，居然是一张人皮衣。
然而当沈授仔细端详之时，却发现这人皮衣，居然是成百上千薄如蝉翼的人皮叠合出来的！
每一片人皮，都仿佛蕴含着不同人的怨念与痛苦。
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沈授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这皮郎君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用如此多的生命来炼制这件人皮衣。
“我去，难道他炼化了那么多人皮吗？”
“唉，真是作孽啊。”沈授低声叹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慨。
一旁的荏若芙回道：“皮郎君说他修行《幻皮经》已经小成了，这的确是需要上千张的完整鲜活人皮。”
沈授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玛德，活剥了上千人皮……这皮郎君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他这还敢说自己不是邪修？
咳咳，我就说我的狩罪直觉准没错，我果然是不会杀错人的。”
荏若芙没有说什么，她一个门外汉也不懂什么正邪之类的。
但她看着沈授那阴沉的脸色，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暗自庆幸早早投靠了沈授，不然现在她也要和皮郎君一起化成灰了。
熊琛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她反正是彻底打算跟着沈授混——沈授杀人她只管放火就行了。
反而是孙缌绮听得一愣一愣的，俏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她眨巴着那双灵动的眸子，不解地问道：“那个，沈大人，冒昧一问，您以前到底是怎么界定正邪的啊？”
“遵纪守法就是正，违法乱纪、扰乱治安的就是邪。
像是这种活剥人皮修行的，肯定是邪道啊。”
“啊？”
孙缌绮彻底懵了。
她呆立在原地，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显得空洞无比。
仿佛是在努力消化沈授所说的话。
她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沈授疑惑道：“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从他的三观出发，镇邪使似乎就应该是按照这个准则行事的。
他觉得自己身为镇邪使，那些违法乱纪、为祸一方之人，不正是自己该铲除的邪道吗？
孙缌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一脸复杂地看着沈授。
“话说，这人皮衣如何使用？”
沈授的问题，让孙缌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微微蹙眉，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忍与排斥：“好像是套在身上，就可以改变容貌的。”
“如此神奇？”
沈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对这神奇的功效颇感兴趣。
孙缌绮轻轻点头，补充道：“但这人皮衣的制作过程极为残忍。
且据说穿戴后虽能改变容貌，却也会受到一定的反噬，时间一长，甚至可能影响心性。”
沈授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迟疑片刻，他迅速将这人皮衣收入了怀中。
此时，左都尉等人也从后面出来了。
因为他一直没听到沈授预定的行动暗号。
见到沈授与孙缌绮站在那里，左都尉不禁有些疑惑：“沈大人，怎么了？那邪修呢？”
沈授目光深沉，简单地说明了情况：“邪修已除，但有些东西需要处理。”
左都尉顺着沈授的视线望去，看着地上的灰烬，疑惑道：“沈大人，方才到底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那邪修已经伏诛了。
动手太快了，所以就没叫你们出来。
至于此事嘛，不宜宣扬，免得过多牵扯。
呃——就你知我知就行了。”
沈授边说边朝左都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多问。
左都尉虽然心中仍有诸多不解，但见沈授不愿多说，也只好将疑惑压下，点了点头。
他顿时涌起敬佩之情，拱手道：“沈大人一心镇邪，不慕名利，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沈授轻轻摆了摆手，面上带着几分谦逊之意：“咳咳，左都尉客气了，分内之事罢了。
那个还请先去休息吧。
明日一早，咱们同行返回安定县如何？”
“好啊。”左都尉欣然应允。
沈授闻言也是放心下来。
他是真怕自己在安定县之内再迷路一次，那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毕竟，身为朝廷命官，在自家管辖的地盘上迷路，实在是有失颜面。
想到此处，沈授不禁摇了摇头。
他抬头望向昏沉的天空，心中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之感。
——
深夜，沈授没有入眠，而是在研究，从皮郎君手中得到的炼皮经。
这算是他得到的——第二部正道修行法了。
“骨肉冗赘，唯皮是真；血髓提精，脏腑入皮；心脑合一，藏神于肤。”
读完修行法的总纲，沈授就有些发怵。
“这炼皮经若是修成，居然可以单凭一层皮活下去。
怪不得，那个无肉散人要给荏若芙这样的修行法。”
不过，此修行法可以提升外皮的柔韧度，以及促进肉身力量的爆发。
这对于现在的沈授来说，也是不错的锻体修行法。
之前他就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战斗体系过于高攻纸防了。
像是范屠、皮郎君这样的四重山修士，居然会被沈授这样的一重山修士给暗算而死。
“不过，这炼皮经也有点邪异啊，居然要炼化合适的人皮和道材来修行。
直接炼化活人的人皮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另外再想办法——去搜集修行所需的道材吧。”
然而沈授，又突然冒出一个骚想法，“之前只是用血煅咒——炼锻五脏以及内里肌肉，为何不试试去炼锻皮和筋呢？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找荏若芙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