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醒来的安从谨一睁眼,便听到医生在耳边不停地念叨了着,讲安喻这些天一直苦坐在外面等待,一步都不挪,多么多么担心,多么多么爱你。
如梦似幻。
心脏软地稀巴烂。
那些仍卡在心脏附近未取出来的星核碎片都感觉不到疼了。
莫名的,安从谨颇有一种就冲这,他还能再挨几枪的心潮澎湃。
守得云开月明。
小喻终于不讨厌他了啊!
不过,虽然听到弟弟担心自己满心喜悦,却也不舍得一直让宝贝弟弟提心吊胆。
安从谨强撑着靠坐起来,努力摆出一副不太严重的样子,好让安喻看到不要太难过。
门缓缓打开。
安从谨侧头,够着脑袋极力朝外面望。
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视野中便闯入一道熟悉身影。
无菌服有些大,安喻穿上松松垮垮的,更显瘦弱。
好不容易养出来点肉,在这一出出的折腾下,彻底心疼的让人不能看了。
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安喻哒哒哒地就跑了进来。
很是急不可耐。
红着眼睛,如一丛急切炸出的小烟花,推开门就朝思念的人奔去。
一下扑到安从谨的怀里。
和几个月前,那一见到就哒哒哒跑着抗拒躲开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亲身经历从绕着躲开到急切奔来变化的安从谨眼眶发热,形容不出的暖在心中翻涌。
生死间走了一遭,说不怕是假的。
不是怕死。
而是怕自己还有哪里疏漏,没有替安喻安排好,被那些重生者报复。
那样,他真的死都无法瞑目。
而今,幸之有幸。
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
还能再见到小喻!
还被小喻这样依恋地抱着!
感受着那即便扑过来,依旧轻的像一片羽毛的安喻。
美好到让安从谨感到不真实。
虽然急切,但小鱼依旧细心。
手撑着床沿,生怕压到安从谨的伤处,埋头虚贴在安从谨胳膊上,极力压抑却还是没控制住的低低抽泣,带了颤声的叫出一句:
“哥哥……”
颤抖,恐惧,害怕最重要的人消失不见,脆弱到极点。
安从谨整个人呆住,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朝自己胳膊蹭着的脑袋,仿佛是梦中才有的画面。
被这声哥哥一叫,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倏地炸开。
真的心疼。
也是真的……天灵盖都要炸开的惊愕激动!
安喻以前也叫过他哥哥的。
不过,多半都是有事求他叫一声,并且用完就扔,毫无真心。
但就那样,都已经足够让他心中暗喜,无事不从。
没办法,谁让自己活该,曾经做了那么多混账事,甚至还差点对安喻下死手……
如此,安喻厌他、怨他、甚至恨他,不认自己这个哥哥也是正常。
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甚至,他都做好一辈子被安喻排斥的准备。
却没想到。
没想到!
安从谨手掌有些颤抖,恍若梦中,不真实地摸了摸那趴在自己面前的脑袋。
这一幕画面,这句带了哭腔的哥哥,绝对会成为他永远忘不掉、最珍贵的人生瞬间。
被摸头的安喻伸手反抓,委屈巴巴紧紧攥住安从谨的手掌。
那张漂亮哭红的小脸抬起,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安从谨。
像是要不断确认人好着,颤颤巍巍地拉住那大手,紧紧不放地贴到脸上蹭了蹭。
攥地劲儿很大,似乎生怕眼前这个还有呼吸的哥哥变成一阵烟尘,呼地就飘走不见,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这些日,似乎安喻除了看书,拆模型,就是等医生说哥哥的情况,和对着手腕没反应的阿玖发呆。
平静到极点。
可是,对于一个涉事不久、除了刚开始吃了些苦头,后来几乎被一直娇惯的小鱼。
遇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冷静!
——不过是因为,如今哪里都混乱,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才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如常罢了。
眼下,娇惯自己的人醒了。
安喻再也忍不住,紧紧拉着安从谨,红着眼哭道:
“你要好好的,不许有事……”
这模样看得安从谨心疼到极点,跟着红了眼圈,温柔摩挲着那张不断往自己掌心拱的没有安全感小脸:
“没事,哥哥没事……”
“坏蛋!你是骗子……”蓝瞳水汪汪的,瞧着凶巴巴的瞪,实际杀伤力约等于零,抽抽噎噎批评:“问就是没事,要么就不让我看,可是呢?你要担心死我了!”
嘴上骂着,手上却不舍得松一点,甚至把安从谨攥地更紧了。
心早已被宝贝弟弟软地化成一团,
安从谨飞快道歉:“是我的错,我不对,小喻骂的都对……”
踢到软棉花上的安喻顿顿,不悦再瞪。
然后看到为了安慰自己安从谨倾身向前,背角滑落,露出大片骇人的纱布和伤口。
胸前触目惊心,明显缺损了一大块的皮肉凹陷下去,一动便是汩汩的血。
安喻原地呆住。
意识到自己吓到宝贝弟弟的安从谨忙后靠回去,一把将被子重新挡上去,佯作无事遮掩温笑:“小伤,没事,不用吓到。”
“你!你管这这叫小伤——?!”惊圆了眼的安喻再次凶瞪。
安从谨不敢再说了,一边被宝贝弟弟的关心开心到冒泡,一边又不知如何解释只敢卑微的讨好微笑。
大概这就是甜蜜的负担吧。
然而,还不等安从谨多体会几秒这幸福时刻,
脚步声再次响起。
安从谨警惕抬眼,而后看到极其扎眼、但凡有点情商绝对不会在这里出现的没眼色第三者。
只见陆洺轩顶着一张陈年黑漆的锅底脸,两手抱胸站桩似的站门口。
一双大眼睛如探照灯般,大咧咧亮着高瓦数灯泡还不自知,平等幽瞪每一个和自己抢安喻的混蛋。
就算这个和他是合作关系……
也真想通通都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