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茶馆二楼,陈映刚在老位子坐下,就看到山田芳子款步走来。这位松竹的台柱子今天格外隆重,一身绣金丝的旗袍衬得她愈发妩媚。
“陈总监。”山田芳子莞尔一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是吗?”陈映示意店小二上茶,“我倒听说,芳子小姐今晚是特意来的。”
山田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从容:“陈总监说笑了。我只是路过,听说这里的茉莉花茶不错。”
“那正好。”陈映推过茶盏,“一起喝一杯?”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玉姐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生的人。
“打扰了。”玉姐对着陈映点头示意,目光却在山田芳子脸上停留了一瞬,“我们约好的时间到了。”
“玉姐,好巧。”山田芳子起身,“听说《乱世浮萍》这个角色,您也参与了推荐?”
玉姐淡淡一笑:“是啊。李秋芸生前最后一个角色,就是在秦导的戏里。这次秦导新戏选角,我自然要关心一下。”
此言一出,在座各人神色各异。李秋芸之死,至今仍是一个谜。而她生前最后那部戏,据说和一个重要的秘密有关。
“说起这个。”玉姐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这里有些东西,也许陈夫人会感兴趣。”
陈映接过匣子,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李秋芸在片场的情形,背景似乎是在南洋。
“这些是……”
“当年在新加坡拍戏时留下的。”玉姐说,“那时候,李姐姐正在筹备一部大制作。剧本是从德国带回来的,故事非常特别。”
山田芳子突然插话:“是说那部《乱世佳人》吗?”
“不。”玉姐摇头,“是另一部戏。可惜还没开拍,李姐姐就……”她没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陈映仔细端详照片。在其中一张的背景里,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建筑——永兴照相馆的招牌。
“有意思。”她若有所思,“这张照片是在上海补拍的?”
“是啊。”玉姐说,“就在李姐姐……之前不久。”
正说着,楼下又起一阵骚动。程砚之快步走上楼来,脸色凝重:“夫人,出事了!”
“怎么了?”
“永兴照相馆起火了!而且……”他压低声音,“黎明月小姐去了现场!”
陈映腾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十分钟前。据说有人看见她跟着一个老者进去,然后就……”
不等他说完,陈映已经抓起披风往外走。山田芳子却突然拦住去路:“陈总监别急,也许这正是个好机会。”
“什么意思?”
“角色需要突破,不是吗?”山田芳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时候,真实的体验比演技更重要。”
陈映眼神陡然一冷:“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只是听说,有人想给黎明月一个难忘的‘表演课’。”山田芳子耸耸肩,“这对她争取角色,应该很有帮助吧?”
“够了!”玉姐突然喝止,“你们太过分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母亲!我找到了!”
只见黎明月提着一个铁盒快步上楼,身后跟着的正是不久前刚“辞职“的梅老师。
“这是……”
“李姨的日记!”黎明月喘着气说,“梅老师说,他一直保管着这个盒子。今晚有人想偷走它,所以我们……”
“所以你们演了这出戏?”陈映恍然。她望向程砚之,“你也参与了?”
程砚之微微一笑:“总得让某些人相信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不是吗?”
山田芳子脸色大变,转身欲走,却被玉姐拦住:“芳子小姐,这么快就走?李姐姐的日记里,可是记录了不少有趣的事。比如说,二十年前在南洋的那场戏……”
铁盒打开时,一股陈旧的樟脑味飘散开来。陈映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日记本,脆黄的纸页已经有些发脆。
“这是李姨最后一本日记。”黎明月眼中含泪,“她用的是德文写的,一直找不到下落。”
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艺术不应该只是表象的模仿,而是灵魂的共鸣。”
“这句话……”秦怀礼不知何时也来了,“和我新戏开头的台词一模一样。”
“因为这部戏的灵感,本就来自李秋芸。”梅老师说,“当年她在南洋拍戏时,遇到一个从战火中逃出来的女孩。那个女孩的经历,就是《乱世浮萍》的原型。”
山田芳子强作镇定:“所以呢?这和选角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陈映目光如炬,“因为这部戏不仅仅是个故事,更藏着一个秘密。这也是某些人如此执着要毁掉它的原因,对吗?”
山田芳子没说话,眼神却飘向楼下。隐约可见几个黑影在门口晃动。
“不用等了。”程砚之淡淡道,“你的帮手已经被控制住了。包括永兴照相馆里那些所谓的‘意外之火’。”
玉姐翻到日记最后几页:“李姐姐生前说过,有一部戏她此生必须要拍。那个剧本藏在一个只有真正懂艺术的人才能找到的地方。”
黎明月眼睛一亮:“母亲,您还记得那天在片场,我演那场醉酒的戏时,您说了什么吗?”
陈映细想片刻:“我说……真正的表演不是表现自己,而是找到角色的灵魂。”
“对!”黎明月激动地翻到日记某页,“您看这里!李姨也写道:‘真正的表演不是表现自己,而是找到角色的灵魂。只有真正理解这句话的人,才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砚之若有所思:“所以,那个剧本……”
“一定是藏在一个和表演有关的地方。”陈映看向梅老师,“您保管日记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梅老师叹息:“当年李秋芸临走前说,想演活一个角色,就要先走进角色的人生。她最后去的地方,是学院的练功房。”
“练功房?”众人一怔。
“对,就是昨天刚刚修缮好的那间。”梅老师说,“那里有面最古老的舞蹈镜,是从德国运来的。”
陈映眼神一亮,正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程砚之脸色一变,“有人在外面放火!”
浓烟已经开始从楼梯间飘上来,火光映红了窗户。山田芳子趁乱想逃,被玉姐一把拽住:“想走?晚了!”
“快!从后门走!”陈映当机立断。
众人快速撤离时,她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日记。那些泛黄的纸页中,或许藏着更多的秘密。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每个人的安全。
“母亲!”黎明月在浓烟中拉住她的手,“我明白了!当年李姨之死,和这部戏有关对不对?”
陈映点头:“而现在,有人想用同样的方式,阻止真相重现。”
程砚之在前面开路:“别说了,快走!今晚的事,只是个开始。”
火光中,几个人影迅速消失在暗巷。夜风掠过街角,带着焦灼的气息。但黎明月的眼中,却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这个角色,她一定要演——不仅是为了突破自己,更是为了完成李姨未竟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