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卧着一张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纸。
楚言小心翼翼拿起来，错愕地问秦太傅：“半张？”
她捏着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不出什么名堂。
秦太傅摸了一把胡须：“这是当年先帝放在臣这里的，本来是先帝是打算自己去取，后来可能是他预感到时日无多了，便嘱托臣保管好这样东西，等待陛下取走的那日。”
看来之前太后说的，父皇打算去离州走一趟，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但是这上面的什么都没有，朕看不懂。”楚言将只余一半纸张摊开在桌面，“这似乎是一张地图？”
秦太傅颔首。
楚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她看着纸上分布不均的点和线瞎猜的。
“这张纸的另一半，在你另一位师父那。”
学文习武，楚言有两位师父，秦太傅教她读书写字和治国之道，另一位师父教她一身好功夫好剑法，还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堂。
“这么说，这张纸的另一半在剑仙谷，必须朕亲自去取了？”
剑仙谷也在离州境内。
秦太傅颔首：“虽然臣不知道其中所藏到底为何物，但依陛下的意思，此物太过贵重，只有陛下亲自前往，才能取得出来。”
难怪父皇打算亲自去一趟离州。
楚言将纸放回木盒收好：“朕打算微服出宫，速去速回，春闱前一定会回来，朝中之事就托付给太傅和豫王了。”
她在朝中信得过的人不多。
“陛下放心去吧。”
楚言正要起身，忽然想起在羿华殿听到的话，又坐了回来：“朕还有一事不明，当初父皇为何选择……”
秦太傅抬手，示意楚言不用继续说下去，他明白她想问什么。
“陛下很好，只是不自知，宽宥和善、刚柔并济，都是先帝其他皇子公主身上所不具有的，至于其他的，陛下无需多想，要相信先帝和大臣的眼光不会错。”
楚言出了书房去找苏锦辞，他正同太傅府上的厨子讨教糕点的做法。
见到他来，他立马起身飘到楚言身边。
“太傅想单独见见你。”楚言勾起嘴角，“不用把他当成大臣，当成长辈即可。”
苏锦辞似懂非懂，进了书房，刚一见礼，秦太傅就将一大包沉甸甸的金色锦袋塞苏锦辞怀里，锦袋上的绳结还是红色的。
“太傅，这是……”苏锦辞懵了。
“可以打开看看，用不着拘束。”秦太傅笑得十分和善，用下巴点了点锦袋。
苏锦辞扯开绳子往里一看，全都是金锭。
他傻眼了。
“太傅，这是何意……”
太傅招招手，示意苏锦辞上前坐下：“新年嘛，老夫作为陛下的师父，专门给你准备的红包。”
“为什么给我……”苏锦辞骤然想到楚言刚刚对他说的话。
以长辈的身份，给他红包。
是秦太傅对他身份的认可吗？
“或许你曾经有所听闻，陛下还是公主的时候，先帝曾为她挑选驸马，但陛下拒绝了，当时老夫曾问过陛下缘由。”
苏锦辞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
“陛下说，她选伴侣，不看出身不看家世，独独看一个情字，对方对她有情，她亦对对方有情，那么就是这个人了，也再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在她身边。”
“陛下很专情，她认为，感情之事如同治国之道，如果一个人滥情多情，则也无法治理好国家。”
苏锦辞回忆起进宫前跟楚言的拉扯，以及进宫后与楚言相处的点点滴滴，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难道说，陛下也是对他一见钟情吗。
不然她不会想方设法将他留在赏春园。
“陛下也很护短重情，她不允许自己人受欺负，否则定会报复回去，陛下身上有股侠义之气，是京城贵族子弟身上所不具有的，可惜现在已经淡了许多了……”
苏锦辞转了转眼珠子，壮起胆子提问：“以太傅对陛下的了解，若有人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陛下会如何待他呢？”
秦太傅深看一眼苏锦辞，了然一笑。
“爵位厚禄、锦衣玉食，一辈子享有不完的荣华富贵。”太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太傅扶着胡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年前在御书房，陛下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苏锦辞对她有救命之恩，今日他特意抹去身份提问一遍，不就是想确定，他在陛下那是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昭明殿下对于陛下，是特别的，不可或缺的存在，难道陛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两人相视一笑。
苏锦辞小心思被戳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老夫就不打扰殿下跟陛下相处的时间了，让陛下久等了。”
苏锦辞心情很好，一手揣着锦袋跟小鸟一样飞到楚言身边，向她展示太傅给他的宝贝：“太傅专门给我准备的哦。”
如果不是在别人府上，他肯定得亲楚言一口。
楚言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那以后得每年都带你来，把老家伙的库房掏空。”
回宫的路上，苏锦辞摸着怀里的锦袋，贴紧了楚言。
“有话就问。”楚言都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嘛。
“我听说，太后其实是被你赐自尽……”
楚言一把将苏锦辞搂进怀里：“其实你想问，太后明明寿命不长了，为何朕还要多此一举赐她自尽，反正朕都让她多活那么久了，不如等她熬到头就走了，也不会有背上骂名的风险。”
苏锦辞点点头。
“你更想问，朕不是直接杀她而是让她自尽，是不是为了你。”
楚言这句话一出来，苏锦辞立马知晓了答案。
如果两人不是想到同一件事，是说不出同样的问题的。
他张了张嘴，良久想不出说辞，只是点了点头。
“朕是为了你，也不单单是为了你。”楚言垂下眼眸，“朕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既然你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但以命抵命又能化解，朕时时刻刻都在留意合适的机会。”
所以，原本应该被流放的婉宁，她下旨杀了。
苟延残喘的太后，她也下旨杀了。
两条皇族的性命，应该能抵得住苏锦辞的劫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