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这绸缎看着就价值不菲！手感软滑糯软，弹性十足，比我自己的皮肤都丝滑呢！”
“真的真的？让我也摸摸！”
家族最重传统，对春节这般无比重要的日子，京城的大户人家们不可能懈怠，早早一个月起，这些名门望族便四处采买过节用的物资。
上到为家中老者庆贺的贵重礼物，下到整合族中子弟一同上桌跨年的食材，无一不按最大标准操办。
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即使最边缘的族中之人都必须回到本家，为家中辈分最大的宗者道一声“新年快乐”。
叶家同样如此，身为明面上的四族之一，这般习俗不可能摒弃。
当然，我们新时代五好青年、不看春晚重忠实拥护者、终于可以休息几天·叶眉是不可能像别家的人一样，如此铺张浪费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在最近的一次家族会议中，她将所有三代以内家族核心成员一起提交上的《关于春节开销企划报表》直接打回。
对此她给出的解释是：
“我家过我家的，你们过你们家的，这么想一起过年是因为没有家人吗？”
深知面前女人不会留情，对这位叶家家主来说，谈感情，谈孝道，谈对传统文化的延续都是通通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换了一个理由。
“我们并不是铺张浪费，只是家主不觉得，这个节日是宣扬我们家族的实力的最好实力吗？”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们要么自己宣扬，要么给我闭嘴，真当大清还在呢？现在的人瘫在床上连手机都不想拿，办这么风风光光给谁看，滚滚滚，再吵我就往你们年夜饭里撒虫卵。”
“可当时叶纸的婚礼…”
“老娘乐意，关你屁事。”
大体就是这样，叶家有史以来最简短的族会就这么草草结束，每个人出来时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可能吧，总之叶眉是这么说的。
“这雪真厚！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呢！”方才还好奇着礼品盒中昂贵布料的佣人，此刻已投入大雪的怀抱，在白色天地中尽情徜徉。
“这还不算大呢，最高可以把我膝盖给埋住！”稍稍年长些的佣人微笑着，看这些小年轻的兴奋样，她也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
除夕前一周叶眉便宣布家中佣人全部放假，愿意留下的人可以领取五倍工资与补贴，并且没什么活，只需要保持最基础的清洁便好。
这一大一小的佣人便是其中之二，小的那位没有买到回家的机票，干脆便留在叶家过节，而这场大雪更是为她这位南方人增添了一丝意外之喜。而年长的中年佣人不回家的原因很简单，她的丈夫也在叶家工作，两人膝下无子，在哪过节都一样。
“小心些，别摔倒了。雪虽然软，可保不齐里面藏着什么尖锐物品。”轻声呼唤打破小佣人周围高兴的氛围。她扭头一看，一个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眼前。
女人笑如风韵，额上几缕乌黑秀发垂落眼角，遮盖住点点白净无瑕的肌肤。眼含冷潭，双手藏于米白色加绒风衣中，内衬一件纯白高领羊毛衫。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她如一株孤傲冬梅，清雅高贵，带着淡淡疏离，却又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哇！李阿姨，你没骗我，真的有雪仙子，她会给我红包吗！”年轻女孩立马跳回中年佣人身后，回想起两人休息时阿姨随口一提的睡前故事，她高兴地说道。
“别乱讲话，什么雪仙子。”被称为李阿姨的中年佣人拽着身后的年轻佣人来到叶眉身前，规规矩矩地轻呼一声“家主”。
“家主？！”年轻佣人惊呼，而后挂着尴尬的笑也跟着喊了一声。
“不用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魔鬼。”叶眉浅浅一笑，从风衣内侧口袋中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年轻佣人：“刚刚转了一圈，就你没有拿红包。”
“哇！谢谢老板…呃，我是说家主。”女孩没有拒绝，欢欢喜喜地接过鼓鼓囊囊的红包，当着两人的面拆开。“哇！这么多！”
“没规矩，一惊一乍干什么！”被训斥的女孩悻悻回到李阿姨身后，表面上低头装死，其实已经开始数钱。
“不用点了，一共两千。”叶眉轻笑，随后又转头对李阿姨说道：“您的那份我一起给钟叔了，一共六千元。”
“哎呦，谢谢小姐，您年年都这么客气，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您也是家里老人，知道我的脾气，钱就安心收着，我还要回去照看那两个小不点。”
“小少爷和小小姐真有活力，整天都上蹿下跳，有这样的孩子在家里总不会感到寂寞。”李阿姨笑得很开心，她同样很喜欢叶沁与叶络二人。
“不是我说啊小姐，您也该成家了，您不着急，我和老钟看着都急，恨不得从大街上绑一个男人回来呢！夫人先生也真是，一点都不…哎哎？别走啊小姐！我还没说完呢！”
唉…怎么谁都在催婚。
孤苦老叶慢慢悠悠地回到家门口，两个皮猴子正“扑哧扑哧”地堆着雪人。
“姑姑姑姑！看我堆得雪人！”见叶眉游荡归来，叶沁立刻扑到她的怀中撒娇。
“真厉害！你这堆得什么…”叶眉视角里，一个圆形的不明物体正静静伫立在冰雪天地内。
“是汤圆！我厉不厉害啊姑姑！”叶沁开心地摇摆着头，两条雪绒绒的耳球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摇动。
“真…厉害哈哈！话说你们怎么出来了？妈妈不是告诉你不能跑出门吗，要是感冒的话又要难受好久。”叶眉摸摸叶沁通红的小脸蛋。
“是小姑姑…小姑姑说要出来玩雪，但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叶络从叶沁身后来后，重重吸了一口鼻涕：“好冷，我要回去睡觉…”
“叶溪…”叶眉攥紧拳头，四处巡视着她的身影。
趁叶纸与林漓出门采买的功夫，这家伙居然敢撺掇叶沁来玩雪…
我要打小报告。
“我们先回去吧，你看把弟弟冻成什么样了。”
“好——”
………………
“叶溪真是的，自己不怕生病也就算，连我的宝贝乖孙都敢拐卖！”待手中的感冒药凉上些许，顾丹青一脸阴霾地坐在沙发上。
“不看春晚了？”叶眉抱着叶沁，饶有兴趣地问道。
“半个小时，包了四个饺子，让我生六个小孩，谁爱看谁看去。”一勺一勺喂叶络喝下感冒药后，顾丹青无语道。
“哼哼…”
此后便没人再说话，一时间，客厅中只有春晚传出的小品声和身后抚子整理年夜饭餐桌发出的响声传来。
“绫子阿姨！”安分不到一分钟的叶沁忽然挣脱叶眉的怀抱，朝走向楼下，刚刚洗完澡的绫子奔去。
“呀？怎么了阿沁？”绫子一把接住高速袭来的炮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我要红包！抚子奶奶给了我好多钱钱，你不能比抚子奶奶少哦！”
“真是个财迷。”远处的抚子也笑道。
“红包？哦哦，你等一下阿沁，阿姨现在给你拿。”绫子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红包。
“有多少！”叶沁立刻接过红包，沉沉的重量让她兴奋无比。
她打开红包，一股脑地倒出其中物件。
哗——
一地硬币。
“欸？”叶沁愣了一瞬，微微颤颤地捡起一枚一块钱的硬币，“欸欸欸！”
“如果我在绫子阿姨心里只有这种分量…那我也只能接受了…呜呜呜！”叶沁戏精附体，抱住绫子修长的大腿哭哭唧唧。
“哈哈哈！绫子阿姨怎么这么小气！”顾丹青哈哈大笑。
“来爷爷这里，爷爷给你好多钱钱。”叶祈从背后一把抱起家里的活宝，放在怀中蹭来蹭去。
“爷爷胡子好扎！嗯嗯…”
“呵呵…”叶眉看着家中其乐融融的氛围，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如果这便是用尽一切不耻手段的结果…那么叶眉再多背几个骂名也无妨。
只有一年到头，她才有机会真正意义地休息上几天。带带孩子，看看无聊的电视节目，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觉得满足。
这才是家的感觉。
注意到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叶眉指指天花板，示意闯祸的某人二楼有窗户开着。
“真让我操心啊，一个个都不靠谱。”叶眉摇摇头，注意到顾丹青怀中的叶络，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小口喝药，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孩子…”
“姑姑！为什么不理我？”叶沁的呼喊将她拉出思绪，叶眉稳定心神，浅笑着问：“怎么了？”
“爸爸说，姑姑赚钱不容易，今年就不要找姑姑要红包了。”
“哦？阿沁这么乖？”叶眉将其拥入怀中：“那阿沁是怎么写想的呢？”
“要！有钱不要，肚子咕咕叫！”
“不愧是我侄女！有钱送上门凭什么不要？别听你那笨蛋老爸的。”叶眉拍拍叶沁脑袋朝叶络问道：“弟弟想要什么？”
“唔…”叶络摇摇头，跃下沙发来到叶眉身旁：“我要姑姑不要一直熬夜，妈妈说熬夜会变得不好看！”
“哎呀，真是我的贴心小朋友，还有呢？”
“新年快乐！姑姑，今年也要开心！”
怀中的叶沁也转过小身子，抱住叶眉大声说道：“新年快乐姑姑！”
“新年快乐，姐姐。”不知何时，叶纸与林漓已回到家，正站在玄关处提着大包小包冲众人笑道。
“新年快乐，大家。”将手中物品交给抚子，林漓走进客厅抱起叶沁：“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有！妈妈新年快乐！”叶沁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张开手大声说道。
“新年快乐！大家。”叶祈站起身子，接了一杯热茶给林漓。
“新年快乐，我决定新的一年要瘦二十斤！”顾丹青闭上眼，躺下身子大声许愿：“从下个月开始。”
“新年快乐。”绫子也拿出准备好的真红包交给叶沁和叶络。
“新年快乐，还请不要着凉。”抚子说完，眼神瞥向楼梯上的拐角处。
真是走形式，祝福又不能拿来吃。
阴影处，叶溪松开环抱在胸前的手淡淡想着。
“不过…新年快乐。”
窗外银花绽放，城内虽然禁止烟花，但架不住渴求年味的人们跑出城外为所有人送上微薄的祝福。
烟花一如初见，灿烂如屋内众人的笑容。
“新年快乐，大家。”叶眉望向窗外阵阵升起的冉冉千树。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