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老道我还要去人间走一走,毕竟很多事还是要善后的。人嘛,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往前走…”
老君说完,起身朝外边走去。弱水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感觉佝偻了几分。
桃罐离开那瀑布后面的山洞,独自一人踏上去往大秦故都的道路。
目之所及,皆是洪水泛滥,白茫茫一片。
凭着记忆,桃罐站在小土包上,思绪万千。一连数日,桃罐一动不动,静静望着水面,驻足沉思。
“咕咕咕…”
耳边传来声响,桃罐扭头看去,一串串气泡从水里漂浮起来,像个调皮的小孩儿。
随着声响越来越大,水面渐渐降低,桃罐跳下土包,走在裸露出来的大地之上,满脸哀伤。
疮痍遍野,荒凉一片。曾经繁荣强盛的大秦国,早已埋葬在泥土之下。
桃罐深深自责,随即目光坚毅,顺着水流消退的方向走去。
一道道裂缝纵横交错,桃罐环视四周,发现地面如同一张放大无数倍的棋盘,心中惊悚。
最后一丝水迹也消失在裂缝之中,桃罐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跳进那巨大裂缝,消失不见。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老君,此刻手拿竹棍,看着地上懒洋洋躺着的黑猪,咬牙切齿。
“就知道吃,睡醒就吃,吃饱就睡。你是猪啊你…”
“老头儿,我就是猪啊!不过是一头有师父的猪!”
黑猪翻了翻身,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鼾声四起。老君丢掉竹棍,一脚踢飞。
“好你个黑心烂肺的老头儿,你不让我喊你师父,还整天变着花样来坑我,猪爷爷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抹剑光划破黑暗,那利刃似是通灵了一般,晃晃身,甩掉那些黑乎乎的泥土。
阵阵腐朽气息弥漫,桃罐眉头紧锁,加快前进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若隐若现出缕缕光亮,桃罐感觉十分诡异,他竟然看到了黑色的光。
没错,确实是黑色的光,桃罐快步走到近前,内心无比惊讶。
“你不属于这里,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
阴冷的声音响起,桃罐从中听不出一丝怨气,只有冰寒彻骨的感觉,让人从内心深处不自觉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复杂纠结又纯粹简单。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一团团绿油油的火焰升腾而起,道道黑色光线凝如实至,从四面八方涌来。
桃罐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身旁的木剑,嗡嗡作响,不断颤动着,桃罐能感觉到它内心深处的兴奋激动。那是遇到能与之一战的对手,或者是可口美味的珍馐时,才会有的躁动不安。
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又换成了另一种感觉。温暖如春,沁人心脾。
可是在这种寻常人见了,早已吓破胆的场景里,只会让桃罐感觉更加不可思议。
桃罐不再沉默,收回木剑入袖,朗声道:“阁下是何方高人,不如现身一见。”
“我不是什么高人,或者可以说不是人。至于现身一见,你现在不是正在与我对视吗,我就在你的面前…”
沙哑中带着有些调侃,绿油油的火焰骤然熄灭。黑色的亮光也消失不见,桃罐再次环绕四周,一无所获。
利剑径直从衣袖中飞出,道道虹光乍现,照亮整片空间。
桃罐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倒吸一口凉气,惊骇无比,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尸山血海,阵阵恶臭早已变成腐朽,白骨森森,一座座如同山岳,数不胜数。
妖冶红光,浓稠如墨,这就是桃罐看到黑光,一股股怨气汇聚,毫无征兆地冲向桃罐。
杀意冲天,却冲不破这座牢笼。桃罐上前一步,与那怨气凝聚成的怪物,咫尺之隔,直直对视。
“多少年啦?”
“我不清楚,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有一点,始终在我心里,一刻都不曾忘记。”
那怨气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桃罐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桃罐长出一口气,知道了他的来历,震惊不已。
天地大劫,又有几人能够安然度过。纵然强如玉帝那般,也需要借住万物生灵,何况他人。
怨气只是一种执念,一种活下去的希望。谁都有生存的权利,谁又不想永世长存。
天地不仁也好,有情也罢。谁对谁错,桃罐心中乱成一团。
不知多少岁月,这里聚集了万千生灵的亡魂,却没有一个人关心。
桃罐站起身,掏出那柄匕首,桃木上发出淡淡光辉。
一滴心头血缓缓没入其中,匕首从手里飞起,消失在无尽黑暗。
“既然你们不管,那就我来管。你们成仙得道又如何,心中只有自己,纵使长生不死,那又怎样,行尸走肉而已。”
发泄完怒火,桃罐对那怨气说道:“你可曾想离开此地?”
“我真的可以吗!可我又能去往何处…”
似是回答,又似喃喃自语。桃罐接着说道:“或许这里就是你的归宿,不过需要你去改造,变成真正的归宿。”
“你是说,这里就是我家?我有家了!我真的可以有家吗?”
话音刚落,那怨气凝聚的怪物哈哈大笑,在笑声中,缓缓变形,一个与桃罐有七分相似的身影浮现。
“谢谢你,让我找到了归宿,可是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桃罐看着面前的“自己”,内心五味杂陈,思虑一番,轻声道:“不如就叫地欲吧,身处地下,也有属于自己的欲望需求,好好经营自己的家。”
“地欲,我有自己的名字了,好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或许应该是大家的才对。”
“你不是一个人,万物生灵皆是你,你就是他们。他们就是你,万众一心,总算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园。”
桃罐又拿出一本书籍,随手抹去里面的文字,化作一股虹光没入地欲的脑海。
“这本生死簿,你收好。不管是谁,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生死皆要登记在册,这也算是另一种永生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