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脸上带着几分狐疑之色,缓缓坐了下来。
我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头如波浪般卷曲的棕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她的脸上化着淡雅的妆容,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的五官,整个人看上去青春靓丽,光彩照人。
在瞧见陈漫的那一刹那,我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甚至一度以为昨天夜里出现在隔壁的女子便是她。
然而,仔细回想后,我清楚记得,昨天从白家小孙子房间走出来的那个女人,分明是一头乌黑的长发,显然眼前的陈漫并非那人。
我面带微笑,颇为客气地给陈漫倒了一杯水,轻声说道:“你先给我们讲讲,婚礼那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陈漫微微颔首,低下头轻抿了一口水,像是在平复情绪,又似在整理思绪,随后缓缓开口道:“我都不知该从何说起,那就从头讲起吧。”
“我和表姐大约是半个月之前抵达青田镇的。当地的人说,镇上有个规矩,新郎和新娘子在结婚之前是不能碰面的,于是便把我和表姐安排在了旅馆居住。”
“婚礼的各项事宜,全由白家一手操办。他们特意叮嘱我们,在婚礼之前千万不要随意外出,生怕新娘子在婚前不小心磕着碰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极为晦气的事情。”
“可是,在旅馆里的日子实在太过沉闷,憋得人难受。所以,在婚礼的前一天,我便与表姐偷偷溜了出去。起初,我们只是想着在街上随意逛逛,买点心仪的东西。”
“后来,我们听镇上的居民提及,城东有一座观音庙,据说极为灵验。表姐便说,她如今觅得良人,有了好归宿,也劝我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便拉着我一同前往庙里求姻缘。”
“然而,就在我们从庙里返回的当晚,表姐突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浑身滚烫,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嘴里还开始说起了胡话。转天便是婚礼,白家却声称,早已定好的吉时绝不能更改,哪怕表姐不幸离世,当天也必须进白家的门。几个婆子不由分说,硬是将病床上虚弱的表姐拉起来,给她穿上华丽的新娘服,送上了送嫁的花轿。”
“婚礼当晚,我被灌了些酒,险些,险些就被白家那些不知轻重的混小子给……”陈漫说到此处,紧咬着嘴唇,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那段回忆对她而言,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我们所处之地与青田镇相隔不算遥远,同属南方地区,确实存在婚闹的习俗,只是近年来这种情况已有所改善。
瞧陈漫这般模样,想必是在婚礼当天遭遇了过分的婚闹。
过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到了后半夜,老管家匆忙赶来通知我,说表姐不行了,已经没了呼吸。我赶到新房时,只见表姐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喜服依旧完好无损,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陈漫低下头,用手轻轻抹着眼泪,小声地抽泣起来,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回去之后,该如何向舅舅舅妈交代啊。”
我思索片刻,开口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送嫁,你们娘家难道没有其他人一同前来吗?”
陈漫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鼻音说道:“我们家远在东北,与青田镇相隔甚远。舅舅和舅妈身体欠佳,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小辈之中,就数我和表姐感情最为深厚,所以便只有我来为表姐送嫁。”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站起身来,说道:“好吧,那我们先去祠堂看看新娘子。”
此番出行,我们并未选择走正门,而是由陈漫领着我们,沿着曲折的走廊前行,而后绕路从后门走了出去。
白家的祠堂与白家老宅相距并不远,步行约莫十来分钟便能抵达。
祠堂所处之地并非繁华热闹之所,反倒显得有些偏僻。
周围虽也有一些房屋,但人烟稀少,冷冷清清。
即便在这大白天,我们一路走来,也鲜少遇见行人。
将陈雪的“遗体”安置在祠堂,这是老管家的主意。
虽说陈雪在新婚之夜突然离世,但好歹已算是白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名字也已被郑重地写入族谱之中。
在前往祠堂的途中,我瞅准时机,向陈漫问道:“我听宅子里的小姑娘说,新娘子去世后,有人瞧见她回来了,这事儿你知晓吗?”
陈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咬了咬嘴唇,神色紧张地说道:“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我自己并未亲眼目睹。本来婚礼结束后,许多人都打算返程,就因为传出了这样的事,老管家才不让宅子里的人离开。”
我们随着陈漫来到白家祠堂,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心思狡黠的老管家根本没把陈雪的棺材放在白家祠堂之内,而是置于祠堂后面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这个院子位于白家祠堂的外围,进出根本无需经过祠堂,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个院子与白家祠堂并无直接关联。
我望着眼前略显破败的小院子,心中隐隐察觉到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
老管家宣称将陈雪的棺材放在了白家祠堂,想必只是为了让白家宅子里的众人能稍稍心安罢了。
陈漫径直走到屋子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锁。
她轻轻一推,门缓缓打开,带着几分哽咽说道:“我表姐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我……我实在不忍心看。”
我站在屋子门口,朝里望去,只见这屋子似乎已许久无人踏足,四处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还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丝,门刚一打开,一股刺鼻的腐败气息便扑面而来。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口崭新的黑漆棺材,棺材前方有一堆烧纸后残留的灰烬,还有燃过香烛的痕迹。
看着这破败的屋子,里面空空如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还要上锁,难道还真有人会来偷尸体不成?
我们也并未强求陈漫留下,毕竟她在这儿不仅对我们的行动毫无助力,反而可能会让我们行事有所顾忌。
于是,我便让她不必在此等候,直接回白家等着即可。
言罢,我与小道士一同迈进屋子。
陈漫在门口犹豫地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我走到棺材旁边,只见漆黑的棺材盖上密密麻麻地贴着黄色的朱砂符。
我们姜家的驱邪术并非依靠这些符咒,因此这些符咒所蕴含的含义,我并不知晓,但想必也是与驱邪相关的。
看样子,在我们到来之前,应该已经有人来过此地,想必是他们未能解决问题,所以才请我们前来。
陈雪的棺材并未用棺材钉封死,只是棺材盖颇为沉重,我和小道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合力将其推开。
只见新娘子陈雪双手交叠在小腹之上,安静地躺在棺材之中,身上依旧穿着结婚时所穿的那件鲜艳夺目、喜庆至极的大红色喜服。
她脸上精心描绘着新娘妆,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宛如春日绽放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若不是知晓她在新婚夜便已“香消玉殒”,我简直要怀疑她只是恬静地睡着了。
按照婚礼的时间推算,若陈雪真是在新婚之夜不幸离世,截至今日,已然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之下,尸体就这般闷在棺材里,常理来说,早该开始腐烂了。然而,陈雪却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我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在她那白皙如雪的手背上戳了一下,只感觉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富有弹性,与活人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