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龙吟声撕裂的刹那,青铜古钟在歃血台上空轰然炸响。
滕宇足尖轻点飞檐,九道残影在朝阳中凝结成星轨,精准落在龙渊用龙涎香划定的生死线上。
\"区区蝼蚁也敢接本尊的约战帖?\"龙渊斜倚在王座上的身形突然坍缩成墨色漩涡,十二道龙影裹挟着雷云瞬间填满整座决斗场。
观众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怀中的水囊突然沸腾炸裂。
滕宇的星纹护腕泛起涟漪状光晕,将扑面而来的威压卸向脚下青砖。
裂纹在距离罗悦三丈处诡异地转向,化作游蛇钻进地脉——昨夜埋下的三百枚虚空符正在生效。
\"第七次灵力滞涩是在巽位。\"他借着侧身避让龙爪的间隙,指尖勾动某根常人看不见的空间弦。
龙渊右肩金甲突然凹陷,仿佛被无形巨兽啃噬,暗红龙血溅在刻着\"弑\"字的界碑上。
观战席爆发骚动。
几个老辈修士手中的茶盏跌落,褐色的茶汤在地面凝成狰狞龙首,又被翻涌的灵力蒸成血色雾气。
这是龙渊独有的羞辱方式——将败者神魂炼成茶奴。
\"有点意思。\"龙渊抹去颈侧血痕,背后雷云突然坍缩成十二柄骨矛。
每根矛尖都悬浮着缩小版的城池,正是三日前被龙血浸透的北境三镇。
婴孩啼哭与妇人恸哭从矛尖传来,在结界内形成摄魂魔音。
滕宇的瞳孔收缩成竖线,逆鳞在心口发出尖锐鸣响。
他旋身踏碎第七块青砖,昨夜罗悦埋在此处的桃木钗应声碎裂,安神香气混着器灵残片冲天而起,竟将魔音凝成实体化的锁链。
\"借力打力?\"龙渊怒极反笑,骨矛调转方向刺向自己胸膛。
北境三镇的虚影在接触龙血的瞬间暴涨,化作三头饕餮扑向滕宇。
看台上传来刺鼻的血腥味——竟有低阶修士被幻象吓得肝胆俱裂。
滕宇突然解开发带,三千青丝在狂风中织成星图。
罗悦绣在护腕内侧的隐秘阵纹被激活,昨夜收集的空间乱流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
饕餮虚影撞上扭曲的空间褶皱,竟开始互相撕咬。
\"这招叫镜渊。\"滕宇的声音第一次穿透雷鸣,他踩着某条只有逆鳞能看见的金线,每一步都让龙渊背后的王座多出一道裂痕,\"感谢尊者送的十二龙影——刚好补全我的空间锚点。\"
龙渊终于离开王座,赤足踏碎三块刻着龙族铭文的玉砖。
这个动作让观众席前排的十几个修士突然爆体而亡——他们座位下方不知何时渗出了龙涎香凝成的毒雾。
决战真正开始的刹那,罗悦的屠龙箭自行跃上弦台。
箭簇映出滕宇被龙炎灼伤的左臂,也映出他藏在破碎衣袖下的手势:三指蜷曲代表巳时方向,拇指压掌心血痂是引爆暗桩的指令。
当龙渊召唤出本命龙珠时,整个决斗场的地面开始琉璃化。
滕宇却露出破晓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新生逆鳞终于完全覆盖心口最后一丝缝隙。
他听见罗悦的桃木钗在东南角碎裂,那是他们约定的总攻信号。
琉璃化的地面突然渗出黑色黏液,正在凝结的龙珠表面浮现蛛网状纹路。
滕宇后撤时故意踩碎某块砖石,裂缝中涌出的却不是地火,而是带着深海腥味的墨色雾气——这绝非龙渊的力量。
观众席最暗处,某个兜帽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
当第十二道青铜钟声穿透云霄,歃血台上纠缠的龙影与星轨同时凝固。
龙渊的本命龙珠悬停在滕宇眉心三寸处,蛛网状的裂痕里渗出汩汩黑血,将琉璃地面蚀出焦黑的孔洞。
\"时辰到!\"十八位镇场长老同时结印,天机锁链自云层垂落,将龙渊的赤足钉回王座。
这位灵尊强者盯着自己龙爪上崩裂的逆鳞,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碎了观众席半数琉璃盏:\"好个镜渊结界,竟用本尊的龙息温养空间锚点!\"
滕宇单膝跪地喘息,星纹护腕早已碎成齑粉。
罗悦飞身跃上决斗台时,他正用染血的指尖在地面勾画残缺的巽位符——这个强迫症般的动作让少女泪中带笑。
昨夜他们在客栈推演战局,这人连喝醉时都在桌案上画符。
\"你赌赢了。\"罗悦将屠龙箭的弓弦缠在他渗血的手腕上,器灵化作的止血藤蔓瞬间绽开蓝花。
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浪中,她借着扶起滕宇的动作,嘴唇轻轻擦过他耳垂:\"东南角的桃木钗碎片少了两枚。\"
滕宇瞳孔微缩,面上却配合地露出疲惫笑容。
两人交握的掌心里,残留的空间乱流正在勾勒某个残缺的阵图——正是龙珠表面曾浮现的蛛网纹路。
龙渊王座化作血雾消散前,这位灵尊强者突然朝西北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那个方位观战席最上层的玄铁灯笼应声炸裂,裹在灯笼纸里的却不是烛油,而是散发着咸腥味的黑色结晶。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刻还欢呼雀跃的人群,此刻正惊恐地看着粘稠雨幕在结界外扭曲成骷髅形状。
滕宇抹去糊住视线的血水,发现落在掌心的雨滴竟拖着细小的触须。
罗悦腰间的兽语铃铛突然自鸣,音色凄厉如夜枭。
\"不对劲。\"她扯着滕宇退向生死线边缘,昨夜埋设的虚空符在地面投下青紫色幽光,\"龙渊离场时,十二道龙影少了一道。\"
仿佛回应她的低语,决斗场中央的界碑突然渗出沥青状物质。
那些黏液攀附着\"弑\"字碑文游走,将青铜色的古文字染成污浊的墨绿。
几个靠得太近的修士突然僵直倒地,他们的本命法器从气海破体而出,在半空拼凑成扭曲的龙角形状。
滕宇的空间逆鳞骤然发烫,他本能地展开镜渊结界。
三百枚虚空符同时亮起,将方圆十丈的诡异雨幕折射成棱镜世界。
在这光怪陆离的空间褶皱里,他们清晰看到观众席最暗处的廊柱后,某个戴着青瓷面具的身影正在融化——字面意义上的融化。
那人像遇热的蜡像般坍缩成黑色黏液,顺着地砖缝隙渗向界碑。
\"边境...\"罗悦突然按住太阳穴,兽语铃铛的震动在她眉心映出半枚血色鳞纹,\"我听到了守界灵龟的悲鸣,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
未竟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打断。
歃血台四角的镇魂幡无风自燃,青白色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图残片。
滕宇的逆鳞突然传来锥心之痛,那是空间能力者在感知到界膜破裂时的本能预警。
当第一缕裹着海腥味的黑雾爬上罗悦的箭囊时,整个决斗场已空了大半。
侥幸存活的修士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用灵力烘干的衣摆正缓缓长出霉斑状的鳞片。
而在无人注意的云层深处,十二道龙影消失的位置,隐约浮出某种节肢动物口器般的巨大轮廓。
滕宇攥紧罗悦的手腕正要瞬移,脚下突然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
他低头看见自己染血的倒影正在扭曲,瞳孔里映出的却不是此刻阴沉的天空,而是某个悬挂着无数锁链的深渊——那里正睁开十八对猩红的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