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如今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她抬头看去,江年正慢慢摘下面具,满眼担忧的看着她。
天色慢慢亮起,左如今看到那张脸虽然依旧暗沉,却明显鲜活了起来,已经恢复了寻常人的情绪。
“师父……你醒了?”
余小五也睁大了眼睛,“师父醒了?”
江年默默点了个头。
一滴泪从余小五的面具下流出,滴落在地,他偷眼去看左如今,发现她虚弱的面孔也早已被泪水覆满。下一刻,两个孩子再也忍不住,同时扑进江年怀里,三个人抱成一团。
另一边的柳既安见这仨人抱头痛哭,一时把疼都忘了,“哥,他们这……干嘛呢?”
柳覆青轻声道:“失而复得。”
左如今最先清醒过来。她哭过之后,身体反而比之前更恢复了些,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然后抬起头,再次确认眼前的师父不是做梦。
江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没做梦。”
左如今眼泪还没擦干净便又笑开了,脸都挤作一团,赶紧整理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小五也缓过神来,吸着鼻子问:“师父,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左如今转头去看盯着柳覆青,喃喃道:“现在,我可能真的要相信他的话了……”
“他说什么了?”
左如今斟酌了一下,一时不知从何讲起。于是开口叫柳覆青,“柳谷主,看来今日并没有祭祀,我们要一直耗在此处说话吗?”
余小五:“没有祭祀?他耍我们呢?”
柳既安也傻眼了,“没有祭祀?哥,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柳覆青点头,“她说的没错,祭祀不过是我随便找了个由头骗她前来而已。”
柳既安:“那这……”
女医朝着那边的几个人一拱手,“诸位,请随我来吧。”
女医卫永安,是披花谷神医卫家这一代的家主。除了负责修订百草册,还要负责帮谷主照料披花谷中的灵草。但这位卫神医虽然医术高超,却也早已被披花谷一代又一代的民风染得并无太多医者仁心,行医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桩差事罢了。
她不懂左如今为何执着于救百姓的命,也不懂柳覆青在反复斟酌什么。不过柳覆青说,此次若不成,或许披花谷很快就要毁于一旦,灵族再无安生日子。
这一点,她倒是在意的。披花谷灵族不怕死,只怕不安生的活……
她带着众人绕过几条小路,走到一处世外桃源般的药圃。
药圃的尽头有一处简单雅致的小屋。几人走进去,卫神医直接把柳既安扶到床边,帮他处理伤口,口中却对其他几人道:“我这药圃不会有人搅扰,几位有什么话,尽可以在此细聊。”
她说完,柳覆青先开了口:“小司使眼见着尊使恢复如常,现在应该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来的路上,左如今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她也将流烟泽中的一切大致讲给师父和师弟听。此刻听到柳覆青的话,她并未急于回答,而是问轻声问江年:“师父,您可还记得之前那场火?着火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火……”江年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看着左如今,“有人要害你!”
“谁要害我?”
江年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记忆还是有些混乱。
柳覆青:“尊师现下只是找回了神髓。但早在当年着火之前,尊师的神髓便已经被吸去了大半,那段记忆于他而言,必然十分混乱,需要慢慢想才行。”
左如今:“看来,谷主对当年之事还真是了如指掌。”
柳覆青也不否认,“我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又怎会知道左蹊手中有那样一块玉佩?”
“既然如此,谷主可否将所知之事告知?”
柳覆青转头看了看自己哼哼唧唧的弟弟,又看看这三位似风城的凡人,抬袖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坐吧,今日怕是要说上许久。”
关于那块玉佩,柳覆青一开始听闻的和旁人一样,只以为是似风城历代城主所佩戴的辟邪之物。
直到几年前,他请左蹊到披花谷赴宴,晚宴间左蹊喝多了酒,离席到后花园吹风,柳覆青怕自己怠慢,便也跟了过去,却远远瞧见左蹊正捻着自己随身的玉佩低声念叨着什么,而那玉佩正散着幽幽的光。
柳覆青毕竟有灵族修为在身,那玩意儿是正是邪,他一眼便能看得出。他有些意外,人族城主,护身至宝竟是这么一块邪物?但那边的左蹊很快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刻将玉佩收好,回头朝柳覆青这边看。
柳覆青立刻闪身消失,躲到一旁。
当天夜里,柳覆青又莫名想起了那块玉佩,索性爬起来,以法术遮掩身形,悄悄到了左蹊所住的客房外。
左蹊果然还没睡,依然在鼓捣他那块玉佩,而在他对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那人带着个纸雕的白面具,看身形是个男人,但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倒像是个女子。
左蹊对那人道:“我已按你所说,在玉佩上喂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血。这可是历代城主护身之宝,你若是将它弄坏了,我不饶你。”
那人咯咯地笑,“护身至宝,说到底也只能护一个人周全罢了,但您若是肯听我的,您想让谁听话,谁就会听话。”
左蹊:“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神与不神,城主一试便知。”
左蹊想了想,对外面叫道:“余寒。”
很快,一个身形高大的护卫从黑暗中出现,推门进了屋,“城主有何吩咐。”
左蹊朝那戴面具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试试。
那人起身绕着余寒转了半圈,然后停在他背后,指尖顺着他的脊梁骨微微向上一勾,便勾出一缕流光来,那光很快注入到左蹊手中的玉佩上,再绕到余寒面前去看,这人的面色已经呆滞了不少。
左蹊试探着问他,“你是何人?”
余寒的声音木木的,一字一字的往外冒:“我叫江年。”
“江年?”左蹊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你不是叫余寒吗?”
“余寒是假名字,江年是真名字。”他依旧呆滞。
“江年……”左蹊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很快想到了,“江年不是前几年一直没能捉到的那个杀人犯吗?”
震惊之余,又很快露出笑来,对戴面具那人道:“你还真别说,你这东西,的确有些用处,若非此物,我怕是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撒谎。”
那人尖细的声音里带着讨好,“城主才刚刚开始动用此术,等您用熟了,便可操控人于无形。”
“怎么个无形法?”
“无需让他们如傀儡般事事听您差遣,只需要适当修改他们的一些念头,就连他们身边最亲近之人都无法察觉。到最后,所有人都想您之所想,谋您之所谋,似风城定然可保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