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就是错了
萧如月睁开眼睛,床头挂着昨晚从灯会上买来的狐狸面具。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剑刃染血,大仇得报。虚无茫茫的暗夜,禅心却站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说着,“错了就是错了。”
“可他以莫须有的罪责灭我满门,我亲眼看着阿娘惨死,杀他一次又有什么错!”
梦中的禅心放下合十的双掌,缓缓走来,他道:“萧如月,错了就是错了。”
她便猛然惊醒,满头是汗。
睁眼还是山间草屋,一方寺庙。
仇敌还高坐明堂,呼风唤雨。
晨钟悠远,萧如月顺着山间幽径来到了藏经阁,门开着,小和尚手中拿着抹布仔仔细细擦拭着案牍,拂去经书竹简上的灰尘。
乖巧的模样,让萧如月想起了家中的幼弟,若是还活着也应当同小和尚一般年纪。
“咕咕咕——”空中飞来一只鸽子,停在石像上,腿上挂着一封信。
算算时日,白术那里也应该有音讯了。
萧如月走近抱住鸽子,石像很高,她需要踮起脚,没注意脚下青苔,一个打滑就要摔下台阶。
“当心。”
一阵檀香浮动,萧如月背后靠上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她惊讶回眸,看到禅心法师犀利的侧颜,冷冽的薄唇。
“禅心法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看见禅心额头青色的血管。
“法师早。”萧如月离开禅心的怀抱,淡淡打了一个招呼,把鸽子往怀里藏了藏。
禅心收起臂弯,也道:“苏施主早。”
“咕咕咕——”鸽子欢快得叫了两声。
萧如月本意是想帮小和尚打扫藏经阁的,眼下白术的消息到了,她不得不打消原来的打算,抱着鸽子匆匆回去。
关上房门,打开信封一看,白术的一手好字就展现在她眼前。
——事情已经办妥,不日便有人迎你回府。
这是她和白术的交易,她承受苏卿之这个身份带来的危险一天,白术便要帮助她复仇一日。
果不其然,翌日苏府的管家李福便上山来了。
阳光明媚,山雀叽喳,萧如月整顿好琐事便跟着李福下山。
小和尚一路追着萧如月到了山门外,心头伤感,拽着萧如月的衣袖不让她走。
一双手放在了小和尚的肩膀上。
是禅心。
“苏施主,此行凶险,多加小心。”
萧如月笑笑,应下,“好,多谢法师关怀,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小和尚依依不舍放开了萧如月的衣袖,看她身影渐行渐远。
下山的萧如月,坐上了轿子,一颠一颠往左相府去。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街上人声鼎沸。
以前她坐轿子时,身为梁王妃,生怕行差踏错,落人把柄,次次正襟危坐,现在她不过是个从山里接回来的野蛮小姐,行事就不必再管束太多了。
或许是心态的改变,她竟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从前的梁王妃还有萧皇后,不过是明成言的一把趁手工具。
她自诩算无遗测,却独独没有算到,明成言的所爱根本不是自己。
帝王的偏爱,让她一败涂地。
她出神想着从前种种,轿子一个落地,外面李福道:“三小姐,苏府到了。”
萧如月稳了稳神,掀帘下轿:“劳烦李管家了。”
李福恭敬道:“这是奴应该做的。”
跟随李福,萧如月进了左相府的大门。
大堂之上,坐着两个妇人,一位正坐着,模样清丽,很是大方,一位在左下座,颜色妖娆,一看就是位姨娘。
“三姑娘一路劳顿了。”坐在主位的妇人道,声音意外的柔和。
萧如月早就听说过这位苏家主母的名字,刘尚书的庶女刘喜然,虽然是庶女,管家却管得极好,唯一的缺点便是不会御下,这才叫一旁这位赵姨娘爬上了枝头。
赵姨娘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可劳顿的,左右还不是轿子抬回来的,能辛苦到哪儿去。”
刘夫人皱眉,不想生事,只唤了一旁的婢女道:“寒露,带三姑娘去西苑收拾收拾,晚些时候的家宴莫要迟到了。”
一身浅碧色女子应道:“是夫人。”
寒露带着萧如月行了莫约一刻,前方浮现水榭楼台的影子。
“三小姐,这就是您今后住所了。”
匾额上写了——西苑,两个字。
寒露一路走到厢房,为萧如月整理床铺,边忙边嘱咐:“三小姐,您可不能穿这身衣服去,柜子里有衣服,都是夫人差人从如意楼买的,您挑一件换上,奴婢给您掌掌眼。”
床铺边上有一个梨花木做成的柜子,萧如月打开柜门,里面有十几件成套的衣服。
她挑了一件青色的长裙换上,咳了一声,道:“寒露姐姐,如何?”
寒露转过头来,眼前一亮,连连道:“好!好!”
很快天色便暗了,寒露安顿好新来的丫鬟婆子,便领着萧如月去前厅参加家宴。
路上,寒露想起来:“三小姐您是不是在慈光寺有位奶娘?怎么不见人?”
“奶娘上了年纪,这些年照顾我辛苦,只逢年才回去,便让她回家享天伦之乐了,也算略尽心力。”萧如月道。
寒露点头,看着萧如月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少了一份审视。
她是刘夫人派来探底的探子。
萧如月瞬间就明白了。
等到前厅,只有刘夫人一人,她见萧如月来了,微微颔首,问:“三姑娘对这府里可还习惯?”
萧如月行礼,道:“多谢母亲,一切都习惯。”
刘夫人点头:“无需多礼,先入座吧。”
萧如月刚入座,赵姨娘就来了。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侧方的萧如月,一双眼里带刺,看着她道:“三小姐,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和之前可判若两人啊。”
萧如月全当听不出来,起身谢道:“多谢姨娘夸奖。”
如此到显得赵姨娘小家子气了,她脸色不太好看,冷哼一声坐下了,道:“也好,这般出色的模样,总不会让遂安侯说我们左相府搪塞他们。”
萧如月皱眉。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夜色里,苏左相左手抱着官帽一身朝服还未换下,他右侧还跟着一位大官,这人萧如月认识,就是遂安侯魏今伏。
当初封后大典上,就数他叫得最凶,让她这个皇后差点当不成。
倒是不知,他和苏左相是一丘之貉。
恰好,白术曾说,上书所列萧将军的罪状,就有他魏今伏的一笔。
萧如月危险得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