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如月第一次入狱。
昏暗的地牢仅容一人通行,潮湿的甬道一个成年男子低下头才能前进。
沉重的枷锁带在她的脖子上,呼吸之间都是整座地牢夹杂着各种莫名的臭味。
地牢的牢门,仅容半人通行,萧如月得弯下身子才能被塞进去。
这样的地牢,想来应该是得到了太后特殊的关照。
狱卒走后,带走了手上唯一的烛光。
整个地牢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萧如月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蜷缩在墙角,竟然有些许庆幸:“还好……爹爹不曾受过这样的牢狱之灾……”
天降妖孽这件事情,犹如一阵飓风一般传入民间。
自然被也在京中的禅心听到了。
小和尚莲心更是急哭了眼:“施主姐姐才不是妖孽呢!师叔!你快救救姐姐!”
禅心不疾不缓地敲着木鱼,看似坐定了一般,实则心里全乱了。
英气的眉毛,不自禁的皱在一处。
闭上眼或是睁开眼,全是女子娇好的容颜。
月明星稀,禅心披上素色的袈裟,也不管夜深露重染湿了法袍,径直朝着皇宫而去。
明成言敬重佛子已久,竟也打开宫门接见了他。
这一夜两人密谋谈论了什么,无从而知。只是第二日一早,朝堂之上参奏要处死萧如月之人,比比皆是。
竟难以分辨究竟是太后、还是右相的人,气的明成言面色铁青。
他冷笑一声:“那便如你们的意,三日后问斩!”
底下的侍郎兴许是还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要再劝:“还请陛下三思,妖女断不可留……啊?三日后问斩?”
“侍郎还有什么要奏的?一并说了。”明成言怒极反笑。
侍郎抖了抖,脑门上冒出了汗:“没……没了……”
“无事退朝。”明成言一甩袖子,直接走了,回到御书房,气得将桌面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怒斥:“真是不知所谓!不想着如何赈灾,尽想着如何处死一个女子!”
发泄一通之后,终于顺了口气。
“去传佛子前来。”他吩咐下去,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世子府。
明月潭一脸凝重,圣旨一下萧如月必死无疑,唯一救她的法子,便是离开西雍。
“世子!”
门外吵吵闹闹,十九怎么拦都拦不住,萧如舟向来一丝不苟的面具,歪了一半,急匆匆跪到明月潭面前:“世子快救救我妹妹吧,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她是我的世子妃,我自然会救她,只是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劫法场,到时候我们得全部撤出西雍,你可是要跟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这?”
萧如舟默了一瞬,大仇未报,他自然是不愿离开这里。
“世子殿下带我妹妹平安离开便可,我可在西雍继续提供情报……”
明月潭轻叹:“三日之后我会带她走,你既然选择留下,记得万事小心,本世子可不希望世子妃再次因为失去亲人而郁郁寡欢。”
“世子放心。”
等萧如舟走后,明月潭起身,他还要安排真太后,总不能让这假太后,继续逍遥法外。
马车辘辘远行,在相国寺前停下。
他此行要找的是那位声名远播的佛子。
前一日埋在皇宫守卫的暗线来报,这位佛子夜半求见皇帝,第二日皇帝便问斩妖女。
两者之间定然有联系。
只不过还要等见上一面再说。
佛寺偏殿之中,禅心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
明月潭踏门而入,嘴角噙着一丝笑:“佛子的心不静啊,修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高深莫测。”
木鱼声停下了。
禅心缓缓睁开眼眸。
“世子若是为了世子妃而来,大可放心,小僧自有安排。”
“我不信你。”
“既然不信,今日世子又何须来多费口舌。”
明月潭浅笑:“自然是来告诉佛子一桩密事,比如说当今太后,并非太后。”
禅心眼角跳了跳,却面不改色:“此等秘辛,小僧并不想知道。”
“佛子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三日之后,佛子最好也去行刑现场。”明月潭笑着威胁,宛如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哪怕明月潭离开了,禅心也静不下心来,手中的木鱼敲得毫无章法,索性不再敲,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三日很快过去。
还有两个时辰便是行刑之时。
皇宫之内,太后吃着西域上供的葡萄,身侧坐着明月郡主:“皇帝究竟卖的什么关子?原先不愿处置这个妖女,怎么仅过了一夜就改口了?”
“太后多虑了,兴许是陛下,不耐其烦呢?”
太后还是皱着眉一脸若有所思。
“启禀太后,陛下出宫了。”跟在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小跑前来禀告。
太后凤眸一睁:“出宫?!”
她直接拍案而起:“快摆驾,哀家也要跟着出宫!”
明月郡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眼看太后快走没影了,连忙跑着跟上去,走到一半又回头对身边的宫女说:“把沈恬儿带上!”
萧如月被人从地牢里拽了出来。
四天未见阳光,刺得她眼眶干涩,看不清地上道路。
她被锁在囚车里,押送往刑场。
去往刑场的闹市,熙熙攘攘,她曾经就在隔壁茶楼上,看着李容琦被砍头。
今日,竟然也轮到了自己。
“妖女!”人群之中传来怒喝,零零碎碎砸来几片烂叶子。
但也有明白人:“若真是妖女,怎么会在囚笼里任我们打骂?”
斩令还没下。
萧如月跪在台上。
“皇上驾到!”
明成言来了,主刑的官屁股立马从椅子滚下来,谄媚笑着给皇帝让坐。
时辰到了。
明成言手里把玩着令牌。
突然天际飞来群鸟,仿佛带着霞光。
宛如,百鸟朝凤之景。
“这是什么?”台下人群一阵喧闹。
“这是祥瑞!祥瑞啊!”
这时候禅心敲着木鱼现身。
“百鸟祥瑞,将是大吉,陛下所斩之人并非妖孽。”
明成言唇角含笑,对禅心之言分外满意:“大雍之吉凶,并非靠一介女子来决定的,无罪之人便是无罪,有罪者朕也不会轻饶,苏家三小姐本就善名在外,杜绝瘟疫蔓延,功劳不输任何男子,不应该被无缘无故斩首始终,朕恕她无罪……”
“她有罪!”一声尖厉的叫声传来。
“她不是苏家三小姐!她是罪臣之后萧家女萧如月,真正的苏家女是我!我才是苏卿之!”沈恬儿挣扎着从人群之中上前而来,原本姣好的容颜变得十分狰狞。
是嫉妒,是痛恨,灼烧得她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