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严睦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的闭眼道:“她跟人在街上遛弯儿,你以为那人是我?”
严岐丝滑跪地,态度极好,“主子我错了。”
“呵。”桑木不知何时站到了严睦方身后,竟也落井下石地嘲他。
严睦方回身边走边说:“回头卸了腰牌,你这眼神儿,做锦衣卫也是难为你了。”
严岐还低着头努力辩解:“别啊主子!这真不怪我!那人穿着您的披风,身量又和您极像,玉皇大帝来了那也认不出啊!”
“还不跟上?”
“诶?”
严睦方声音从远处传来,严岐一抬头,见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桑木拽起严岐,他被扯得一个踉跄,只听桑木骂道:“你还有时间瞎跪!赶紧出门找啊!”
木肖坐在何掌柜做账时惯用的椅子上,一边翻看账簿一边悠闲喝茶。洛悠然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场面,连向来心比天高的宛童都低着头恭敬乖顺地站在一旁添茶。
“一个多时辰了,他倒是能忍。”木肖似是终于看够了那无趣的账本,一边合上一边抬手挡了宛童递茶壶的手腕,“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茶。”
何掌柜不作声,洛悠然也听不懂木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整个药庄仿佛就只剩一个木肖长了嘴会说话,他声音不疾不徐,也不带情感,却让人听出一阵阴寒:“白术在哪?”
洛悠然大惊,“你怎么——不对,”她倏然反应过来,“你也是应天阁的人?师兄到底——唔——”
木肖随手掷出一颗松子,不知打在洛悠然哪处穴位,竟是突然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洛悠然虽气但又怕木肖,只能站着干瞪眼。
“你太吵了,现在还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木肖踱步到何掌柜面前,背着手缓声道:“何叔,你是阁中老人了,应当知道包庇叛出应天阁的人与叛出者同罪。”
“老奴已五年未见过白术,何来包庇一说,少主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木肖鼻中轻哼一声,面对着站在何掌柜跟前,突然出手掐住一旁宛童的脖颈,他力气极大,宛童年纪小身量又瘦,竟是被他提着脚跟离了地,双手扒着木肖的手臂,面色涨红,看上去随时可能命丧当场。
“五年前白术叛逃应天阁,是砂娘一直在背后暗中帮他,如今二人行事败露,又轮到了您帮着砂娘脱身,何叔,您这样,可是伤了老阁主的心呐。您知道我向来没有耐心,但我今天难得心情好,便再问一次,白术在哪?”
木肖手上加了力,宛童脸色已然发紫,洛悠然实在无法,只好大着胆子冲上来一口咬在了木肖手腕上。她下口狠,嘴里瞬间便有了血腥气,可木肖却似无知无觉,低头颇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做什么蠢事?这点痛还不够给我抓痒的。”说着另一只手就朝洛悠然伸去。
“少主!”何掌柜按下那只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手,“她是砂娘的徒弟,真要算起来也是应天阁的人,少主何必对自己人动手。”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拿出一个能让我住手的理由了。”
何掌柜从袖袋里掏出字条递上去,“白术知道少主早晚会来,提前留了消息,少主一看便知该去哪里找人。”
木肖面上露了笑,手上松了劲,反手戳在洛悠然颈侧,洛悠然突然一阵巨咳,泪眼婆娑,难以置信哑声道:“师兄真的还活着?”
“我真怀疑你是被人贩子卖到洛家的野丫头,白术这点儿伎俩估计也只能骗到你了。或者说,”木肖凑近了洛悠然的脸,全然不顾自己还在滴血的手腕,“白术要骗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呵,还真是个痴情的疯子。”
话音才落,耳边传来细微的破空声,木肖目光一瞥,便迅速向后闪身,严岐的暗器堪堪擦过木肖的银质面具,钉在了木板上。
严睦方将洛悠然拉向身后,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面具下的嘴角微挑,“当然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既是盟友便该坦诚相待,失礼了!”
严睦方先发制人,倾身上前探手直奔对方面具而去,而木肖似是早就看穿了他的路数,几个闪身竟未让严睦方碰到面具分毫。
严睦方看他的招数眼熟,竟是与洛悠然那日在柳燕楼使的一个路数,只不过洛悠然功夫不及木肖,才会被他打伤。
洛悠然师从丹砂,想来这招数该是应天阁秘传,木肖虽使得精,但不防严睦方有备而来,喊了声:“严岐!”
木肖看出严睦方想以多欺少,就算自己功夫再高,也抵不过两个锦衣卫,在二人的双重逼迫下,木肖一个侧身转头,脑后带子一松,面具便“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一张惨白又魅惑的面容现了出来,他依旧带着笑,严睦方看着那笑容,总觉得透着些悲凉。
木肖捡起面具擦了擦,笑道:“麻烦通缉的告示画得像一点,秋猎之前若能找到我,就算你赢了。”
严岐听了不爽道:“没人要跟你玩捉迷藏!”
“但今天在场的各位也没人要杀我不是吗?”木肖伸出手指一个个点过,“你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白术师兄的下落,而你还在考虑是否要和我联手,至于你们嘛,在杀我之前都会被我杀掉。
本来还想着今天白在大街上溜了一个多时辰,不过虽然没引出白术,但好歹也不算是收获全无,况且你们陪我玩得很开心,就当是谢礼,今日你们都能活着回去,不过下次再见面可就不好说了。”
木肖复又戴上那沉重的面具,低声唤了句“玄鸦”,紧接着屋内突然白雾四起,竟是洛悠然曾经用过的东西,但里面掺杂了些特殊的味道,宛童捂着口鼻,费力开口道:“是迷药。”
他话音刚落,严睦方就听得“扑通两声”,待白雾散去才发现洛悠然已迷晕在屋内,而药庄门口的街上正躺着被人打昏的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