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只是那雨却是幽绿色。
人们见到下雨，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开始来到酒肆或者其他商铺避雨。
有些避之不及的，被雨水淋在肌肤上，皮肤瞬间就被灼伤，露出大片皮肉，有的甚至能够看到白骨。
酒肆外，是滂沱大雨，林煜一边饮酒，一边转头望向外面，看着那些人们的惨状。
他以剑气支撑起整条巷子，以供众人避雨。
万千雨点，在触碰到剑气的刹那，皆被搅碎稀烂，化为水雾飘散天地间。
袁帆笑道：“前辈无须如此，城内有一只结界兽，可以抵挡这雨幕，而且迷雾本身就是结界。”
“再说，前辈救得了这一条巷子，却救不了一座城啊。”
毕竟人力终有穷尽时。
直到巷子内空无一人，林煜才收起剑气，问道：“为何将人分为上下两等?既然你算朱宣的后人，那多多少少应该知道点吧？”
“其实不难解释，那些下等人，祖上都是犯过大错的；上等人，祖上都是这人间的“有功之臣”。”袁帆端起一碗酒，与林煜的酒碗轻轻磕碰。
“年少时曾经听父亲讲过老祖宗的故事，她祖祖辈辈都是外神的信徒，到了老祖那一辈，她见到了一个黑衣剑客，剑客说了句“江湖再见”。”
“日后的老祖宗自断一臂，脱离外神一脉，开始一场“人间游”，她将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做人间，也被后世人口口相传。”
“后来，在老祖宗修道有成后，儒释道三家的大能广邀天下豪杰力抗外神，老祖应邀而至。”
“当时的老祖负责的战场，人族分出投降和死战两部分，投降派背刺老祖，致使上万名为人间奋战的战士战死。”
“大战最后以人族惨败收场，老祖因为“指挥不当”被贬谪到了这偏远之地，建立了这座子午城！”
“将那些投降者，全部列为下等人，要他们生生死死，祖祖辈辈，生生死死皆为奴！要他们的后代永远离不开“下等人”这个标签。”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那些投降者！没有他们，我们何必生存在这瘴气横生之地！”
袁帆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言语磕磕绊绊，他指着陈希：“如，如果不是她们的祖辈，我们现在应该在那灵气浓郁之地，我们的孩子应该在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无法修炼，无法长生久世，世世代代受瘴气的折磨！”
“我不认为我们错了！那是那些所谓的“下等人”，他们应该承受的！那是他们先辈犯的错！就该他们承受！”
袁帆闷了一大口酒，脸庞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微微发红。
躲在林煜身后的陈希已经低下头，不敢去看这位总长大人，她从来没听父母说过这样的故事啊，但是看总长大人的样子，好像不像是骗人的。
自己的祖上真的是罪大恶极吗？
林煜端起酒碗，一口饮尽。
外神，又是外神。为什么自己所在的人间和这里，到处都能看到外神的影子？
林煜嘴角微微勾起，看了……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站起身，冲这位“袁青山”的后人抱了抱拳，笑问：“想问一下总长大人，为何从始至终都不曾怀疑过我的身份？”
一直以鸠占鹊巢的神通勘察这位后人的心境，而他也敞开心扉任由林煜勘察。
就连刚刚的那些“肺腑之言”，也都是林煜引导他说出来的。
毕竟，有些冤气憋太久会憋出毛病的，于修行可不算什么好事。
袁帆以子午诀向这位太高祖拱手还礼：“因为先祖那轮血月相。”
父亲说过，那位真正的“袁青山”，曾和老祖当年的手下大打出手一场，袁青山以剑气化血月，让老祖宗的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而且这位袁青山行事诡谲难辨，就算他现在一剑砍死自己，自己都觉得是正常的。
当那轮血月出现时，袁帆就已经确定了这位黑衣青年的身份，所以此次前来，已抱有必死的决心。
林煜看着眼前这位“后人”，他娘的，他的年纪可比自己大得多了。
这么性情的后人，也不算太傻，给了袁青山太可惜了。
再说，朱宣的干儿子叫“袁青山”跟我林煜有个半毛钱关系？
日后这一脉改姓林？不好意思，大爷用过八个不同的姓氏，你们要不要都尝试一下？
林煜拍了拍这个中年人的肩膀，笑道：“以后等你家老祖宗出关。你就告诉她，当年的袁青山骗她的。”
“其实我姓林名煜，道号春秋，是行走人间的剑客。”
“我们江湖路远，人间再见！”
不等袁帆回过神，林煜就笑着给了袁帆一个拥抱，说道：“袁帆，再见……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没关系，就当告别了。”
“再见。”
话音落下，陈希的魂魄就被收回光阴长河之中，林煜的身影也化为十八道剑光一飞冲天，向城外飞去。
虽然不知道东南西北，但是……自己又没有明确的目标，四处逛逛也好，就当熟悉熟悉了。
“等等！”飞到一半的林煜发出一声惊呼。
“咋了？师父。”陈希歪着脑袋，问道。
已经飞到子午城最边缘的林煜猛地一拍大腿：“老子没带钱，忘了给那家伙要点钱花花了！”
一个堂堂总长，肯定是有钱的啊！
亏了亏了，不符合林大爷雁过拔毛的性格啊。
陈希看着一脸懊恼的师父，叹了口气，自己师父脑子果然不正常。
此时，还在陋巷中的袁帆，看着桌子上林煜留下的三十几枚金色矿石，紧紧攥住拳头。
“太高祖没什么能留下的，出门太急了，给你留点……我们那个世界的钱，放在屋子里，可以温养体魄。”
“希望你早日突破五境。”
“加油，我的便宜重孙子！”
极远处，这座城市的正中央，一位长相妖艳的女人走出那座豪华的宫殿。
现在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八百年。
前四百年一直在忙活建造这座城，伤势越拖越重，用了四百多年年才把自己的伤养好，境界也是跌入金玉境。
不建不行啊，不建那些凡夫俗子去哪里生存？
朱宣轻轻攥住自己那空荡的袖管，看向林煜离开的天空。
在林煜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对自己来说，他更弱了，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
“林煜？真是我的便宜乖儿子，妈妈爱你。”
想到这里，朱宣哈哈大笑，一头大波浪随风而动。
她始终注视着那道剑光远去。
“还真是的，越来越菜了，菜的可怜。”
当年外神的一位小小信徒，蝼蚁一般的存在，如今人间的“幽烛”道人，子午城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