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打来了青山村,就没出过门。这腿好不容易好些了,想出去透透风。
凌惟存、凌季仁却不敢应,怕把两人的腿再次弄伤。
可一个虎着脸,一个瘪着嘴,跟门神一样拦在两人身前,搞得当儿子的和当爹的很为难啊!
老太太见他们再僵持下去,都该吃中午饭了。
轻咳一声:“要不,就带他们出去转一下吧。
外头雪也停了,赶上牛车,路上慢点,到了县里别让他俩下来,就坐车里看看风景。”
凌惟远、凌季豪眼神亮晶晶的,看得凌惟存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喊了凌三一起,赶上牛车,一路晃晃悠悠,朝县城走。
这条路,他们来往多趟,早已熟悉了。今天却走得格外小心。
凌季豪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心情格外好。被困在笼中的小鸟,终于出来溜达了。
嘀咕了句:“要是能去二哥说的如意楼里看看就好了!”
在外头坐着的凌惟存听到这话,哼笑一声:“这还不简单,爹带你去就是了!”
完全忘了出门前,老太太怎么叮嘱的。
凌季豪笑了,跟二傻子似的,嘴角咧到耳后根。
想起方大厨做的秘制烧鸡,哈喇子都直往外冒。
***
宋里正起床喝了口小米粥,就喊着小儿子一起,前往下河村。
路上积雪很厚,两人连村都没出,就感觉举步维艰。
恰好碰见出门卖冬蘑的凌家人,宋里正尴尬地跟对方打招呼:“去县城啊!”
凌惟存诧异地看了宋里正一眼:“是,里正这是去哪儿呢,咋没到家里赶车?”
宋里正摸摸鼻子,心想每回都借,哪好意思啊!
扯了点别的,才僵笑着目送牛车远去。
等看不见车影了,宋里正才说了句:“等过两天,咱去买头骡子,省得每回出门儿,都这么麻烦!”
宋元根抬手抹掉睫毛上的冰霜:“要不一步到位,买牛?”
宋里正瞅了眼小儿子:“也成吧,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你和姓崔那姑娘的事,不成。就算将来娶其他姑娘,也得往后推个半年一年的。”
宋元根“嗯”了声,丝毫不留恋崔玉姣。
现在青山村能赚钱了,他家日子也不像先前那般紧巴。
跟凌家人到县里卖了几回蘑菇,交谈间,长了不少见识。看法也没有先前那般狭隘了。
以往总觉得,得攀上崔家的关系,才能脱离这个小县城,到外头见见世面。
现在却发现,只要有钱,哪里去不得?
不仅能去,还能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就崔玉姣那小心眼儿的模样,他现在是一点看不上。
怎么着,也得跟凌二公子家的......宝珠丫头差不多吧!
没错,小伙子成长了,竟然觉得崔玉姣不如凌家丫头落落大方。
想到这里还害羞地挠了挠头,不晓得等明年,他爹上门提亲的话,凌二少夫人会不会忍痛割爱呀!
一不小心,宋元根摔了个大马趴。
宋里正抬手将他拽起,还嗔了句:“想什么呢,都不看路!”
紧张地检查他身后的背篓,见没压坏,才放心。
轻轻地拍掉沾染在背篓上的积雪,嘱咐:“小心点儿!”
宋元根嘿嘿笑着,没敢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和宋里正一起走到半上午,才看见下河村的村口。
而这一刻,两人又累又饿又冻。
下河村多数人都住窑洞,这么寒冷的天气,压根儿不会出来晃荡。
所以两人的到来,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宋里正随意扫了眼,径直朝辅助他治理下河村治安的宋兆春家走去。
看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烟囱,示意宋元根去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几下过后,便听见了里面应答的声音。
宋元根站在旁边,稍等片刻,便看见一个穿着脏棉袄的中年男人:“三叔!”
男人点点头,吸溜一下鼻涕:“你一个人过来的?”
“和我爹!”
宋元根抖了抖身上的背篓:“三叔,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看起来像是染了风寒?”
宋兆春没说话,而是看向宋里正:“大哥你来了,快屋里坐。这么深的雪,走过来的吗?也太遭罪了吧!”
宋里正点点头,越过宋元根进屋。
屋里的摆设简单极了,除了必要的炕和桌子,啥都没有。
炕上也没几条被子。几件换洗衣裳,脏兮兮地扔在旁边,都没收拾。
屋里的温度也比外头高不了多少,宋里正说话都能看见明显的哈气。
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炕边,都不晓得他这个远方兄弟怎么过得这么邋遢。
“你咋回事啊?”看着宋兆春的拘谨模样,宋里正直接问了出来。
宋兆春的媳妇儿、儿子、儿媳妇瑟缩一下,许久之后才坦白,家里快断顿了,这两天正准备把仅有的几条棉被给卖掉呢。
“不至于吧,没入冬前,我不就跟你们说了囤粮嘛?”
宋里正不相信,在他的提醒之下,还会有人过得这么惨。
直到瞥见宋兆春闪躲的眼光,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曾经轰然崩塌。
没去计较对方的不信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宋兆春羞愧极了,当初不相信极寒会来,只稍微买了点粗粮。
谁成想,这雪说下就下,来往县城不容易不说,粮食也来了个大涨价。
最关键的是,现在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上。
黄县令怕县城里的人没饭吃,引起动乱,便限制了大伙儿的购买数量。
他家好几口人,根本不够折腾的。即便花光所有银两,也食不果腹。
跟他同样情况的还有不少,都躺在炕上等死呢。天公不作美,他们也只能得过且过。
更惨的还得数那批南方逃荒来的。本就家底不多,还领了田地干活。
自费买了种子种下,结果雪一下,温度一降,明年收成怎么样,还很难说。
就算提前得知极寒,也没余钱屯粮。
一个个捉襟见肘,求到他门上,他想帮,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里正虽然不悦,却因为这件事,瞬间有了底气。
“兆春啊,我这儿有个赚钱的法子,你干还是不干?”
宋兆春一听,眼睛都亮了:“干啊,哥,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