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青铜碎片的棱角在血肉里刻出殷红纹路。
集市两侧的榆木货架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那些挂着霉斑的腊肉与褪色布匹间,上百双浑浊眼珠正渗出银白色黏液。
\"林记者——\"瘸腿张屠户的喉管发出漏风般的嘶鸣,手中剔骨刀划过青石板,带起一串幽蓝火星,\"祠堂的香灰坛子...还空着呐...\"
她后背抵住潮湿的砖墙,左眼虹膜的血斑突然灼烧起来。
那些挂着腐肉的活死人正在重组队形,杂货铺王寡妇的绣花鞋踩着八卦方位,粮油店伙计的铁秤砣悬在坤位——这是要布九宫锁魂阵。
阴阳眼骤然开启的剧痛让她踉跄半步,余光瞥见沈心雨缝在她衣襟内侧的护身符。
三天前在义庄地窖,那个浑身滴着井水的姑娘把浸血的桃木珠塞进她手心:\"月圆时银鳞蛊要蜕皮...千万避开...\"
\"让开!\"林晚秋突然将青铜碎片按在胎记上,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炸开。
最前排的村民突然捂住眼睛,他们瞳孔里的银鳞蛊虫疯狂扭动——就是现在!
她蹬着豆腐摊的竹架腾空翻起,腐臭的裹尸布擦着发梢掠过。
装着糯米的白瓷缸在脚下碎裂,雪白颗粒触到活死人立即腾起紫烟。
瘸腿张屠户的膝盖发出脆响,那具挂着碎肉的身体竟折成诡异角度扑来。
\"你们林家人...\"王寡妇的绣鞋突然爆出金线,明代缠枝莲纹在月光下鲜活如生,\"三百年前就该填棺了!\"
林晚秋旋身躲过秤砣,怀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发出编钟般的嗡鸣。
五米外的肉案下,半截刻着\"离火\"的卦象正在发烫——是五行命盘的第一块信息碎片!
活死人堆里突然响起唢呐声。
七个戴着傩戏面具的孩童手挽手结成圆圈,他们脚踝的银铃晃出摄魂的节奏。
林晚秋的胎记开始结霜,这是阴阳眼过载的征兆,但她不敢闭眼——那些面具下分明是沈心雨小时候的模样。
\"破!\"她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青铜片上,碎片顿时浮起血色符文。
最近的三个活死人突然僵住,他们天灵盖钻出的蛊虫在空中爆成磷火。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缺口,她抓起肉案上的铁钩甩向屋檐。
瓦片碎裂声淹没在嘶吼中。
当林晚秋攀上房梁时,看到下方人群突然齐刷刷仰头,数百张嘴里同时吐出马货郎的声音:\"...戌时三刻...水井倒影会吃人...\"
怀中的碎片突然开始发烫,她摸到凹凸的铭文正在重组。
这是父亲研究多年的古篆体——等等,这些笔画排列分明是沈心雨病房的床位号!
\"心雨等着我。\"她扯断脖子上的红绳,任由祖传的鎏金镯子坠入人群。
活死人们立刻像嗅到腥味的鲨鱼般扑作一团,有个老妇人的假牙咬住了镯子上的缠枝纹,瞬间被蛊虫钻成了筛子。
踩着鳞次栉比的青瓦,林晚秋在屋脊间纵跃。
西南角的城隍庙飞檐挂着青铜风铃,那是沈心雨用引魂香标记的逃生路线。
再穿过两间茶楼就能...
月光突然暗了一瞬。
她僵在翘起的屋檐上,冷汗顺着蝴蝶骨滑进衣领。
下方街道的活死人全部静止了,他们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定格,就像被突然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
王寡妇的绣鞋还在渗血,但那血珠悬浮在空中,折射出妖异的七彩光晕。
更可怕的是,所有银鳞蛊虫都转向了同一个方向——镇医院顶楼的某个窗口。
(接上文)
屋檐青瓦在鞋底发出细碎的哀鸣,林晚秋的呼吸声在耳膜里鼓胀成雷鸣。
当第一滴悬浮的血珠落在她后颈时,整条街道的活死人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脊椎像被无形丝线扯断般反向折叠。
\"喀啦——\"
瘸腿张屠户的肋骨刺破皮肉,在月光下绽开森白的骨花。
原本溃散的银鳞蛊虫突然聚成旋涡,裹挟着碎肉与布片重组人形。
林晚秋瞳孔骤缩——那些重新站起来的村民,每个关节都增生出三倍数量的骨刺。
\"你们在拖延时间。\"她将舌尖伤口的血抹在眼皮上,阴阳眼强行穿透蛊虫组成的屏障。
镇医院顶楼窗口闪过半张青灰色面孔,那分明是三天前被她亲手安葬的接生婆。
新生的活死人突然分成两队,挂着腐肉的队列如潮水分涌。
卖豆腐的瘸子踩着同伴的肩胛骨腾空,膨胀的指骨暴涨半米,指尖滴落的黏液腐蚀得瓦片滋滋作响。
林晚秋翻身滚下屋檐的瞬间,瞥见肉案下的\"离火\"卦象竟已挪到酒肆门槛。
\"坎水兑泽...\"她默念父亲笔记里的卦辞,在腐臭的掌风间踉跄闪躲。
装着雄黄酒的陶罐被骨刺击碎,泼洒的酒液触到银鳞蛊虫,竟燃起幽绿的磷火。
混乱中传来沈心雨哼过的童谣。
林晚秋的胎记突然发烫,她猛地扯开衣领——那些古篆咒文正在皮肤下游走,最终指向西南方的石磨盘。
是了!
九宫锁魂阵的生门每刻钟位移三寸,此刻阵眼正藏在磨盘下的鼠洞。
\"借路!\"她抓起竹筐里的陈年糯米扬手撒出,乘着蛊虫退避的间隙扑向磨盘。
指尖触及冰凉青石的刹那,怀中的青铜碎片与胎记产生共鸣,磨盘竟如幻影般透出她的手背。
活死人们的嘶吼突然扭曲成哭嚎。
林晚秋整个人穿过石磨跌进阴湿的暗道,腐殖土的气息里混杂着沈心雨常用的忍冬花香。
这是她们约定的第二条逃生通道,那些用血画在砖缝里的忍冬花纹,此刻正泛着微弱的荧光。
暗河的水声从脚下传来,林晚秋握着青铜碎片在逼仄的甬道里匍匐。
身后传来密集的抓挠声,活死人增生出的骨刺正在凿穿石壁。
当她的膝盖第三次撞到突起的卦象石刻时,终于摸到了暗道尽头的青铜门环。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门板上密密麻麻的婴孩牙印。
林晚秋将碎片按在门环中央的凹槽,那些牙印突然开始渗血。
血珠顺着卦象纹路游走,最终在\"震雷\"位凝成半枚残破的钥匙形状。
\"心雨的血...\"她抚过钥匙凹槽边缘的齿痕,三天前闺蜜腕间的伤口突然浮现在脑海。
当时沈心雨笑着把血抹在门板上:\"要是走散了,记得我们的血能开三千烦恼锁。\"
青铜门开启的瞬间,林晚秋被扑面而来的山风呛得咳嗽。
眼前是歪斜的镇魂碑林,残破的经幡在月光下像吊死鬼的舌头。
二十米外的山道上,镇中祭坛的飞檐挑着七盏引魂灯,可本该悬挂铜铃的位置,此刻却吊着七个穿红肚兜的蜡像。
她缩回正要踏出的右脚,后颈的胎记传来针刺般的预警。
月光忽然变得粘稠,掌心青铜碎片的\"离火\"卦象正在褪色——这是有人篡改了五行方位。
祭坛屋檐的阴影里,某种鳞片摩擦的声响正沿着瓦垄游走,像是银鳞蛊虫在啃食她三个小时前布置的朱砂绳。
暗道的抓挠声逼近身后,林晚秋反手将最后一把糯米撒向门内。
在活死人啃噬糯米的咯吱声里,她贴着镇魂碑的阴影潜行,每块碑文上的生辰八字都在月光下沁出血珠。
当绕过第三块刻着\"林氏淑珍\"的残碑时,祭坛石阶上的卦象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
怀中的碎片剧烈震颤,林晚秋蹲身藏进荒草丛。
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祭坛铜镜中分裂成三个——穿粗布麻衣的农妇、缠小脚的闺秀,还有浑身湿透的现代女子。
三个倒影同时转头望来,脖颈上都浮现出相同的古篆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