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音与萧攸澜几乎紧挨着,这令她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
他今日事情繁多,没有来得及沐浴更衣,穿的还是白日的那身灰蓝圆领袍,衣袍用料上等,并不怎么脏乱,也没有臭味,只沾了些墨水茶香,意外地有些好闻,好像是令人心安的味道。
萧攸澜呼吸很浅,因为离得近,缓慢喷吐在她的耳侧,柔软而又轻缓,带着些难以言喻的酥麻触感。
南雪音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去。
等她猛地惊醒过来,天已亮了。
南雪音后知后觉,她和萧攸澜还躺在一起。
她皱起眉,转头看去。
萧攸澜的睡姿还是很好,与昨夜如出一辙,分毫不曾挪动过。
南雪音盯着他那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却莫名觉得有点儿烦,在思考是一掌推下去,还是一脚踹下去。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萧攸澜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缓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圈仍泛着红,目光长久地落在南雪音的脸上。
南雪音表情不善,与他对视。
好久,萧攸澜忽然凑近,吻上了南雪音的眉心。
南雪音感觉到柔软温热的触感,她的瞳孔猝不及防睁大,第一反应迅速抬手,一掌将萧攸澜整个推了出去。
其力道之大,难以言喻。
萧攸澜一个成年男子,被推得摔下梨花榻,跌落的地方距离榻边还有段距离。
他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最疼的还是胸口被她掌心击打过的地方,疼得萧攸澜直冒冷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的肋骨是不是被打断了。
该说不愧是她吗……
“殿下!”
这响动传到门外,惊动了飞鸿,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忙不迭冲进了房间。
见萧攸澜摔在地上,飞鸿连忙快跑过来,“殿下,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萧攸澜捂着胸口坐起身来,说:“没事。”
飞鸿看他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没事。
但是在他追问之前,萧攸澜已经开口吩咐:“你去将孤今日要穿的衣裳拿过来。”
飞鸿欲言又止,萧攸澜又道:“再进来时要敲门禀报,这是规矩。”
闻得此言,飞鸿低了低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萧攸澜从地上爬起身,轻轻拂了下衣摆,走向梨花榻。
南雪音坐在那儿,目光落在他的胸口,知道自己刚才没收着力气,下手很重。
“下手真狠,很疼。”
萧攸澜语气可怜,在梨花榻前站定了,略微俯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揉揉。”
说着抓了她的手要往自己胸前放。
南雪音一愣,不由分说便要将手缩回来。
萧攸澜却将她手腕扣得更紧,压低了嗓音,“乌坠现在离开了端王,你说,多少人惦记着他知道的那些秘密?又有多少人记恨他、想要他的项上人头?”
南雪音收手的动作骤然顿住。
顺着萧攸澜的力道,她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胸膛。
“揉一下。”萧攸澜说着,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话说到这种地步,用不着他的强制,南雪音也不能把手收回来。
她硬着头皮,手掌在萧攸澜的胸口胡乱地摩擦了两下。
其实这也不是所谓的揉,更没有任何缓解疼痛的功效,但萧攸澜很是愉悦,唇角勾起弧度,“果然好多了。”
南雪音耳根发烫。
“该起床了。”萧攸澜蹲下去为她穿鞋。
南雪音没有抗拒,脑中想的都是乌坠的事情。
这些年,萧鸣玉为了壮大权势,得罪、杀害的人不在少数,替他奔走、做事的都是底下人,譬如南雪音,譬如乌坠。
因此被记恨的也有南雪音,也有乌坠。
南雪音还好一些,见过她的人基本都死了。
可乌坠不一样,许多他得罪过的人还活着,甚至有权有势。
若是他们知道乌坠离开了萧鸣玉身边,必定会有人找上他。
在南雪音思忖的时候,萧攸澜为她穿好了鞋,还去柜中拿了衣裙要为她穿上。
南雪音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萧攸澜穿得仔细,手指也很规矩,并不是为了占她便宜,真的只是在服侍她而已。
穿好了,他吩咐玲琅取来温水,亲自为南雪音洗了脸和手。
最后,他为南雪音梳妆。
太子爷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儿,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给自己梳过头,给南雪音梳开长发的时候梳子掉了好几次。
他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地梳着。
门外飞鸿壮着胆子提醒:“殿下,上朝时辰该晚了……”
萧攸澜于是放下了木梳,“我让玲琅来。”
他偏过脸,叮嘱她:“待会儿我去上朝,你等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用早膳。”
南雪音随意嗯了一声,心想,待会儿太子走了她就先吃早饭,谁能管她。
萧攸澜仿佛可以猜透她的心思,微笑道:“若是你先吃了,便再也听不到乌坠的消息了。”
南雪音一愣。
萧攸澜摸了摸她的脸:“听话一些,待在我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另一边。
萧攸澜在南雪音身边耽搁得久了些,等到抵达朝堂,果然还是迟了。
但永征帝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在最后散朝的时候淡然开口:“太子,留一下。”
萧攸澜原本要回去用早膳,闻言也只能顿下脚步,应声称是。
等朝臣尽数散去了,永征帝的表情冷沉严肃起来,问:“听说,你带了一个女子回东宫?”
“回父皇,确有其事。”
“你喜欢?”
“儿臣很喜欢。”
萧攸澜回得快,语气又坚定,永征帝倒是愣了一下。
他凝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道:“你过去不近女色,如今能有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不是坏事。”
停了下,声音低了几分:“只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东宫太子,情爱得往后排。江山社稷,责任规矩,才是你最该放在心上的事。”
萧攸澜知道,近日他做出的一系列事情,父皇内心都多有不满。
他顺从地垂首,“儿臣明白。儿臣今后不会再犯。”
永征帝点了下头,“还有一件要紧事。”
“父皇请说。”
“昨日钟太师在宫中病逝,他临死之前对你的嘱托言犹在耳,你是亲口许诺了会照顾他的孙女钟韫,怎么,转头就忘了?”
萧攸澜不解其意,“钟师傅说钟家离开奉都这些年,在此处已经没有住所,儿臣便将钟家姑娘留在宫中,更派人仔细伺候。儿臣不明白,父皇何出此言?”
永征帝哼了声,“你是将钟家姑娘留在了宫中,可你又是否知晓,昨夜钟韫发起了高烧?若不是今早太后派人过去,让钟家姑娘去宝慈宫用早饭,还不知道钟家姑娘病了呢!要是再迟几个时辰,怕是小姑娘便要随着她祖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