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瑾靠着墓碑，好似感受不到冰冷。他的手紧紧握着那只烧去一角的荷包，针脚极差，可是他却不愿意放手。
欧阳瑾缓缓地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日在地牢里萧语嫣说过的话：“你早就喜欢顾晨曦，只是自己不自知，不愿意相信罢了。”
原来他早就喜欢顾晨曦，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不愿意低头承认罢了。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地上，与尘土混合在一起。
他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欧阳瑾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酒壶，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但他却毫不在意，继续大口地喝着。
就在这时，欧阳逸走了过来。
他看着欧阳瑾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
他大步上前，毫不留情地踢了踢欧阳瑾的脚，呵斥道：“要喝酒就滚远点！这里是宁宁的墓前，你在这里喝酒像什么样子？”
欧阳瑾被这一脚踢得睁开眼眸，他抬起头，茫然地看了欧阳逸一眼。
然而，当他发现他手里并没有安安的身影时，他的眼神又变得黯淡无光，低下头继续拿起酒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本王喜欢晨曦，早就喜欢了……”欧阳瑾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可当初本王是被迫娶的她，更是在她面前亲口说过，对她不会有感情，不愿意承认。”
欧阳瑾的眼睛猩红，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傲，不是那么固执，也许现在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妻儿环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独地守在女儿的墓前，借酒消愁。
欧阳逸看着欧阳瑾如此痛苦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有些冷笑。
他默默地接过属下点燃的香，轻轻地插在宁宁的墓前。
对于欧阳瑾的话，他没有多惊讶，晨曦那么好，他不喜欢才怪，只可惜太迟了。
“欧阳瑾，迟来的情深比草贱，她当初一心一意是你的时候，虽然也有想要用你忘了柳风的想法，可是她对你是真心的。”
“可是你那时候太偏激，也让人寒心，你明知晨曦才是你的王妃，可是你从未将她当成是你的妻子，一枚棋子，一个挡剑的人。”
“更是不懂得分寸，不顾她的颜面还有感受去宠爱萧语嫣，是，你对外说，只是报恩而已。”
“可是你那行为是报恩吗？你的行为早就超出报恩的界限，萧语嫣当初是别人的妾，你却跟她那么亲密，平常夫妻都没有那么亲密。”
“说真的，如果我妻妾要是跟外男这般接触，我会直接休弃，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报恩。”
“欧阳瑾，我不相信你会一点都不知道，你的礼义廉耻是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你如今口口声声说，你早就喜欢晨曦，可是你做的事情却都是在伤害她，一直都在伤害她。”
“她本该是顾府最受宠爱的小小姐，可是她的不幸却都是嫁给你后带来的，你确实不配做她的丈夫。”
“你会喜欢上她，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很好，我也很喜欢她，可是我更想要看到她幸福，她嫁给谁都行，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我原本想着，她嫁给你，假以时日你总能看到她的好，喜欢上她。”
“你确实是喜欢上她，也想要对她好了，可却是在她死后，欧阳瑾，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第一次尝试过后悔的滋味，如果我当初阻拦她嫁给你，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当初，但凡我去求娶，父皇出于对我的愧疚，他会同意的，可是我赌错了，高估了你的良知。”
欧阳逸站起来，背着手，看向他，眼里只有冷漠。
“你跟你母妃还有大哥，都是一样，自私自利的人，你是喜欢晨曦不假，可是你更爱的是你自己。”
“不然你不会连喜欢她，向她低头都不愿意。”
“喜欢不是博弈，而是低头，谦让，放在心上。”
“顾丞相夫妻，还有周康跟顾晨萱他们是怎么相处的你都看在眼里，顾丞相你很清楚，他的能力，权势地位，只在父皇之下，可是他却是可以在妻子面前低头的人。”
“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的地位不输于蒋家，可是他却从未想过要纳妾，或者是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你有恩人，他同样有恩人，比你的只怕是更多，可是他从来不会让其他女子介入他跟他夫人里面去。”
“当初顾老爷子的救命恩人找上门，说不要报答，只是让顾丞相纳自己的孙女为妾。”
“顾丞相是直接拒绝，更是直言如果顾老爷子相逼，自由断绝父子关系，让顾老爷子另外过继儿子娶那人为妻。”
“顾晨曦是顾府最受宠的孩子，更是他们护着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你那么作贱，当初你要纳侧妃的时候，你早该想到，你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
“当日你若是跟晨曦和离，娶萧语嫣为王妃，我都高看你一眼，可惜你终归是不懂顾晨曦，不懂顾氏的坚守。”
“如果你真的理解她、珍视她，就绝对不会提出纳侧妃这种事情来伤害她的心。”
“当初，你也不会因为那所谓的自尊心，而对她视若无睹，甚至还用萧语嫣来气顾晨曦。”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真正的喜欢难道不应该是让她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吗？然而，自从她嫁给你之后，她却不得不一步步逼迫自己成长，变得更加强大。”
“曾经那个天真无邪、乖巧可爱的女孩，如今却被你硬生生地逼成了一只刺猬，时刻都要保持警惕。”
“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察觉到，自从嫁给你之后，她变得越来越消瘦了吗？”
在东昭，女子以瘦为美，可她却并非如此。
她曾说过，胖乎乎的才更可爱，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胖乎乎的，确实非常惹人喜爱。
“然而，一直到她嫁给你之前，她都是肉肉的，而且她从不为此感到自卑。她还说过，她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自己努力吃出来的呢。”
“可即便如此，自从她怀孕之后，她却只是越来越消瘦，而你却对此视而不见，这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欧阳瑾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不在意而已。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最为惊讶的何尝不是她那肉乎乎的模样，跟其他单薄的女子比起来，她已经是能用胖来说。
其他女子都为了细腰，一个宴会下来，桌子上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只有她的桌面是干干净净，还有她父母，兄长跟姐姐投喂。
他当初都怀疑，顾府是不是担心养不起才会想着将她嫁入自己的王府，想要吃垮他来着。
因为已经知道她是自己的王妃，那次宴会，虽然不满可是眼角的余光却是没有离开过她。
他郁闷的喝着酒，看着她吃了一盘又一盘的糕点，他想的无非就是她真能吃。
想到糕点。
欧阳瑾的眼眶渐渐泛红，他抬起头，目光凝视着欧阳逸，轻声说道：“二哥，我听说你开了许多糕点铺子，遍布东昭各地。”
欧阳逸无奈一笑，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我开了很多。”
“她喜欢吃糕点，而且她说她和柳风常常四处游历，所以我特意命人开设了许多店铺，这样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品尝到她喜爱的糕点。”
欧阳瑾沉默片刻，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问道：“二哥，你一直都喜欢她吗？我曾听父皇提起过，她出生那天，你还特意去看过她。”
欧阳逸的眼神有些黯淡，但他还是坦率地回答道：“喜欢的。”
“其实，我原本想过等她长大后娶她为妻，然而，世事难料，母妃突然遭遇不幸，我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再后来，当她回来，提起柳风时那两眼放光的模样，我便知道，我已无法再抱有这样的奢望了。”
欧阳瑾紧紧握住手中的酒壶，仿佛这样可以稍稍缓解内心的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只要她能开心快乐，这是你所期望的吧。”
欧阳逸点头，“是，只要她开心，嫁给谁都行，可是她嫁给你并不快乐。”
“欧阳瑾，不要怪顾家无情，让你和离，还有不让宁宁跟晨曦一起安葬，毕竟是你先对不起顾家。”
“你将顾家的珍宝夺走，没有爱护，如今更是让她一身伤，他们没有杀你，已是仁德。”
“你如今可还会觉得当初顾丞相，为了给晨曦报仇，亲手斩杀宋氏一脉觉得残忍。”欧阳逸站了起来看向他问道。
欧阳瑾摇头，“父皇说的没有错，不知他人苦，不言他人过。”
“如今宁宁出事，我恨不得将萧语嫣母子剁碎喂狗，更恨不得杀了自己以死谢罪，我比顾丞相还疯。”